与世隔绝之源,天地将时间一分为二,百亿年纠缠并行的宙与宇在此错断,走上殊途。
好似风暴骤停,将她遥远地置身事外,不知不觉已过去小半月,不为人知的外界似乎被巨大的荒草环拒之门外,已然迷失方向,停止了对她一直以来无休止的侵扰。
湖水平静,偶尔泛起丝丝波纹,世界依然如此,柏涓涤的存在就好似那些波纹,为百年如一日的生活增添一抹灵动,让平静的湖水不散发出死寂的诡异。
彼此的存在,是他们还活在这个世上,还活在当下的唯一证明。
倒不是说柳梧璇就十分厌恶这样的生活,只是戛然而止的平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起初的几天里,她时不时会去他们来时的入口那里待着,一待就是整个半天。
于她而言,那里有着如同禁忌之门一样的吸引力,让人不敢轻易触碰,又欲罢不能。
习惯于置身于旋涡之中,一下子被甩飞出来,又有种被命运抛弃的失落。
她是这么向他解释的,而当她反问他时,他却一副不以为意。
过上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有一种回归的奇妙感觉。
据他所言,这样的生活他曾经过过数年,只不过大多是风餐露宿,独自一人,身旁可无佳人为伴。
“喂!那你就没有一点有趣的经历可说吗?”
“换个角度,在外飘零不就是冒险吗,对寻常人家的大小姐大少爷,可不是有趣?”
“你什么意思?”
“姑奶奶,一般人哪有你这颠沛流离?再多精彩于你而言,不也是家常便饭?”
“也是啊……”
她一副饱经风霜后的苍老模样,若是再递给她一支旱烟,她可能会自然而然接过去抽上一口。
可惜哪有旱烟,目之所及只有荒草,她只好一把掳起几根,叼在嘴里故作深沉。
“人小鬼大!真正历经磨难的人,眼里只剩沉默,哪像你这样?”
“切,那难道都像你这样?”
柏涓涤一时听不出好赖,他倒没有自觉在生活的重压下失去为人的灵气,但柳梧璇话里,似乎又包含了对他成熟老道的认可。
……
就如此,白日里,柳梧璇只游走在两房之间,碍于脚伤,她只能做些闲活。
堂屋后的苗圃受到她的关注,从前,她从来没有过培养植物的经历,命运的忙里偷闲让她发掘了这个新的爱好。
于是,在家务闲暇时,她便躬身埋头于湿润的黑土地里,松土,播种,挖空通气,浇水施肥,乐此不疲。
柏涓涤抱怨她这样怎么能养好脚伤,她却反驳说若是他能给她找来七弦琴,那她倒是可以考虑乖乖养伤。
“简直是无理取闹!”
他只好专注于自己的任务。
今日正好是他们来此的整半个月,方圆几里,除去被湖水占据的四分之一,其余的三份荒草地,几乎已遍布他的足迹,然而每个方向的尽头,不是绝壁就是悬崖,甚至于他们来时走的那条路,也好似销声匿迹,他没再寻到过。
“难不成?只剩这条水路通向山下了?”
“那不是挺好的,如果真如传说所言,我们顺流而下,岂不是能一路漂回金夏?”
柳梧璇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她竟在无意之中接上了他荒唐的想法,相处太久,渗透太深,造孽啊!
柏涓涤若有所思,夹起的一筷子青椒悬在空中,迟迟送不进嘴里,最终招架不住松懈下来的力道,啪叽一下落在地上。
“喂!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你不许浪费!”
“哦,抱歉抱歉!我在想,这两间房子拆下来的木料,够不够做一艘船,毕竟好多年没做……”
“你清醒点!且不说那个尽头的瀑布究竟有多高!再言之……”
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和他同步的思维,顿时闭上嘴,制止住自以为是的愚蠢。
“哎呀,放手放手!你怎么老揪人耳朵!”
“哼!谁叫你浪费我做的饭!让你长长记性!”
“唉~这么多天了,没有任何进展,多留一天,危险就增加一分,我们总不能留在这里打防守战吧,对方人多,装备精良,说不定还有后援,牵扯复杂,我们必须尽早离开。”
绝境只是暂时后退了几分,并未完全消失,对他们而言,情况甚至更加凶险起来。
若是持续待在这里,敌人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而到了那时,纵使他们是全盛状态,也回天乏力。
“其实,我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喂!你不是认真的吧?”
“别学我说话!”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主张拼尽全力挣扎的柳梧璇却在此时发起投降。
“啊!说完全不是认真的,我自己也不相信。”
“对于新鲜事物,迷恋是正常的,但时机不是现在。”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没有信心……”
“没有信心,解开这个谜题吗?”
“嗯……”
她翻捣着自己碗里的残羹剩饭,两眼空洞无神,她原以为逃到这里,与他为伴,便不会再迷茫。
可那种面对命运的无力感还是狡猾得令人咋舌,短短几日便再次缠上了她。
“逃避吗?我不反对,逃避的确很有用,只是,你真的不好奇吗?”
“再好奇也得看清现实吧,我们牺牲太多了……我不想……”
她没法说出“不想你再牵扯太深”,她无法想象没有柏涓涤,她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明明是决定私定终身的人,此刻却又为何想要疏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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