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霞是一个眼里有活的人,这里捡捡那里掇掇,陀螺一样一直忙到黑天,看到英富回来了,才乐颠颠地解了围裙,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然后独自回家了。
放牛妹逮住刚进门的儿子咬牙切齿地捶了他一拳,抬起下巴指了指远去的背影问道:
“小短命的,你招惹的是什么人?”
英富瞥了一眼门外,吊儿郎当地笑了笑说:
“她呀,我朋友王卫兵的妹妹。”
“是你把她叫来我们家干活的?”
“不是,她自己愿意来的。”
放牛妹又捶了儿子一拳头,小声地问:
“她晓不晓得你是结了婚的?”
英富摇了摇头说:
“我总共也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她对你有意思,一门心思地想做我儿媳呢!”
放牛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胸有成竹地断定。英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
放牛妹撇了撇嘴说:
“不然人家为什么天天来家里给你白干!”
说完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神女有心,可惜襄王不能有梦。
“真可惜,你要是不讨只瘦猫,讨这个小霞多好,真是干农活一把好手。”
英富嘿嘿地笑了说:
“那我不喜欢,她比不上荔香一个脚指头,光长相就把她比到泥地里去了。”
放牛妹白了儿子一眼说:
“你还笑得出来,那只瘦猫好几天没回家了,说是准备考正式编呢。”
英富埋头吃着饭,嘴里含糊地说:
“让她好好考,我们家能出个端铁饭碗的老师,很有面子的。”
放牛妹撇了撇嘴,不屑地说:
“要我说,平时代代课就得了,不那么忙还能回家帮我干干活。我就不喜欢这些当老师的,眼睛都长在额头上,惯会看不起人。”
英富摇了摇头说:
“妈,你什么都不懂。”
第二天,王卫霞又来了,放牛妹想叫她以后别再来了,却又怕伤了她的心。犹豫来犹豫去的一整天过去了,到嘴边的话始终没有说出来来。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王卫霞每天都会来,砍柴烧火、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样样都抢着做,做得井井有条,俨然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放牛妹看得满心欢喜,可越欢喜就越遗憾,恨不能让儿子立刻离了和王卫霞在一起。
翠红和王卫霞在河边捣衣。几番欲言又止的翠红终于忍不住问王卫霞:
“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
王卫霞低下头,脸有些红,她点了点头说:
“我哥带他到我家吃饭,他是我哥的所有朋友里面长得最标致的,我挺喜欢的,我的好姐妹鼓励我追他,叫我到他家来干活……”
翠红惊讶地张大嘴巴,哭笑不得地说:
“我大哥结了婚的,家里那个小女孩就是他女儿,我嫂子在蓝河村小学教书呢,这几天没回家,难怪你没见到她。”
王卫霞站起来,手里的捣衣棒掉落在地。她睁大眼睛,羞愤得吞吞吐吐的:
“他……他……那我……我给你家干了好几天,你妈怎么一句也没告诉我。”
王卫霞抬起胳膊捂住脸大声哭起来,过了一会儿,招呼也不打,悻悻然地走了。
翠红回到家,告诉放牛妹这件事。放牛妹叹了口气说:
“作孽呀,可惜了,只能怪英富没福分。”
后来,放牛妹听说,王卫霞回家后病了好几个月,大约过了一年,王卫霞嫁去了隔壁镇。放牛妹每次想起她的时候总是感叹不合时宜的缘分:
要是她肯再多等两年,英富就是她王卫霞的。
时也命也,无怪乎缘分总是这样百转千回,谁算得到。
村里开始了夏季征兵,长着一张方脸的村主任董以国敲着锣鼓去各家各户做动员,偏僻的牛屎陂也没落下。
“一人入伍,全家光荣,有志青年,一定要积极踊跃地区报名喽。”
锣槌敲下去,激荡人心,锣声响的老长老远,与浀星河的流水响混同后抵消成持久的白噪声。
美国佬活动了心思,大儿子家是成了,业还没着落,成天这么混着迟早会出事。大多数乡下人的出路,要么在家务农要么外出务工,谋算来谋算去,唯有这条最划算,最有指望——送儿子去当兵。
放牛妹第一个不同意,儿子是她的心肝尖儿。
“当兵那多苦,况且他结婚才一年多,儿媳哪里守得住。”
英富也不愿意离开老婆和孩子,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待上好几年,想想都受不了。
精明的美国佬为儿子一条一条地分析:
“在家务农或是南下打工都比不上去当兵,万一在部队里能谋上好差事,将来回家了,在十里八乡都威风,出去多有面子。”
“再不不济事也能免费学个技术,比如你学会开大车,将来退伍再出去找份差事,养家糊口也容易点。”
这么一说,英富脑子也转了,心也动了,他早就想过了,这辈子坚决不做农民不做打工者,要做就做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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