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又和好了。江雪贵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带了些橘子,在课后的时候递给桃之和董文文,别扭地说:
“对不起,我姐姐说我这样是不对的,你们是我的朋友。”
桃之接过橘子,大大方方地说:
“我们没生气,没事的。”
董文文也接过橘子,剥开了,顾自地吃,她又恢复了以往沉默的样子。
他们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友情在摩擦中变得更加坚固。深深烙印在彼此的命运中。
“董文文,我学会接电线了,我爸爸搞了一套花皮电线,这周末我就帮你家装上。”
江雪贵摇晃着脑袋,侃侃而谈地说起他是怎么学会的,通电的原理是什么。桃之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由衷地佩服说:
“你真聪明,这么难的东西你都能学会。”
这个年纪的男孩最爱听夸奖,很是受用的话让江雪贵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故作谦虚地说:
“这有什么,这个东西一点儿也不难。”
“不难吗?我爷爷修个电灯要花两天时间才能搞明白呢。”
“啊呦,修电灯最容易,这样吧,下次你家有要修的,尽管找我好了。”
江雪贵拍拍胸脯,充满担当的样子。
“真好,这个是技术,我四叔说了,又一技之长就能赚钱。”
“哈哈,赚钱那是以后的事,等我先把文文家的灯弄好吧!”
上课铃响起来,江雪贵在离开桃之的位置之前拍了拍桌子说:
“今天照例去我家写作业哦!”
他说完之后,像一只猴子一样迅速地蹿回到自己的座位,又回过头冲桃之眨了眨眼,嘴角依旧嬉笑着。这个画面映在桃之的脑海里,鲜明得像梦一样。
江雪贵死了。
他的尸体沉入家门口的池塘里,过了好几天才浮上来。巨大的尸体露出背面,身上的衣物几乎快要被撑破,如果不是依靠这身衣物,江雪珍完全不敢认那是她的弟弟。
出事那天,池塘边上的电线杆上架着一张竹梯,地面上摆放着一些工具和一圈花皮电线,路过的人以为是电力工人在作业,没有太留意这里的情形。
那天,没有人看见这里发生了什么。
直到天黑到很晚了,江雪珍沿着池塘走进巷子,再到上街上来回地呼唤都没找到人。当她再次走回家想看看江雪贵会不会已经回来了,路过电线杆的时候,发现那些工具和花皮电线还在。
江雪贵没回家。江雪珍哭着走到奶奶家里找爸爸江繁田。
“雪贵不见了。”
当江繁田沿着池塘找的时候,看见了那圈他带回家的花皮电线,心里猛然地坠落了一下。手电光朝着池塘照来照去,什么也没发现的时候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点。
父女俩匆匆地走到学校,又走到了牛屎陂。桃之从床上被叫醒的时候才看清床前站了好几个人,她睡眼惺忪地叫了一声雪珍姐姐,疑惑她怎么会突然来。
江雪珍扑过来,身上的寒气扑满桃之的脸,莫名地泛起鸡皮疙瘩。
“你知不知我弟弟去哪了?他今天有没有来找你?”
恢复意识的桃之这才看清楚江雪珍的身边还有一个面目严肃的男人,似乎发生了严重的事情。她表现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摇了摇头,接着想起什么又说:
“他说过今天要帮董文文家装电线和电灯的。”
脸色大变的江雪珍回过头望着同样脸色大变的江繁田,他们对视了许久之后又匆匆地走出房门。
桃之听见脚步声在下了楼之后消失了,直到听到门栓重重地扣上的声音后,她才躺下,沉沉地睡下去。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江雪贵从楼梯走上来,走进房间,走到她的床边,然后嬉笑着,什么话也没说。他浑身湿漉漉的,像在水里游过泳。
“江雪贵,你姐姐在找你。”
桃之在梦中焦急地呓语。忽然,整张床朝着幽深的底下坠落,江雪贵消失了,桃之想要晃动身体逃出这张坠落的床,却乏力地躺在原地。
“啊……”
当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大叫时,梦立刻消失了,人也回到现实中。
“奶奶,我好害怕,我梦见江雪贵了。”
桃之扑到放牛妹怀里,痛哭起来。放牛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没事没事,别自己吓自己。”
江雪贵好几天没来学校,桃之和董文文下了课之后,挨坐在一起唉声叹气地想,江雪贵究竟去了哪里。
竹梯、工具、花皮电线,当时都在原地,他丢下那些东西之后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可能被拐卖了,也有人说他都这么大了,就算拐走也不会有买家的。还有人说他可能被人给杀了,因为和别人吵了一架。”
董文文摇晃着脑袋,自顾自地说着她听来的消息。
“希望他平安吧。”
桃之合着手,低下头,衷心地祈求着。
“他们还说,如果他真的死了,他父母一定会离婚的。”
“为什么?”
“他们一直没有离婚,是因为有雪贵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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