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仙子缓缓抬手,手中所握的长剑泛着微光,微光幻化成仙鹤的模样,柔曼飞舞,落入他的眼眸却是惊芒,将他幻觉般的意识强行打断了。
她走了进来,四下扫视。
屋楼残破,尸体冰冷,血流满地,朽骨腥臭……还有两个垂死之人。
她立在这里,与此间的环境格格不入,好似污浊泥塘中掠过的云影,它看似与泥塘交汇,但倒影只是倒影,它远在上空,超然尘外,不沾片缕污垢。
她看了一眼林守溪手上的剑,然后将目光落到了小禾的身上。
“是你杀了他么?”
白衣仙子的话语宁静,但林守溪与小禾皆感受到了其中的冷漠与轻蔑,世人常说仙子冰肌玉骨,不无道理,因为这种几乎傲慢的冷漠,本就是铸在骨肉里的。
小禾注视着眼前的白衣仙子,平静地回答道:“是我。”
“杀仙楼之人,你可想过后果?”白衣仙子问。
“后果?后果与你何干?他是巫家之人,这是我们的家事,巫祝湖亦在山外,不归你们法令限制!”小禾冷冰冰地回应。
白衣仙子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她俯视着身前的雪发少女,继续说:“真仙之后牵扯庞杂,杀你灭缘是最好的选择。”
小禾看着她,瞳孔中却没有半点惧意。
白衣仙子见过许多视死如归的人,她亦不觉新奇,只是淡淡道:“我能看出你血脉不俗,你若因此而觉得我会放过你,是错的。”
“你们这些仙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傲慢啊……”
小禾听着她的话语,嘲弄着她的骄傲与自大,在她看来,这些整日口口声声众生平等的仙人,实则早已将众生漠视到了尘埃里。
这是他们,也恰是诸多凡人对仙人的想象。
相比较而言,云真人反而更接近真实,或许这也是他自称真人的原因吧。
白衣仙子不理会她的嘲弄,她眸光冷去,似对一切都浑不在意。
她的手没入了小禾的雪发里,将她一把揪起,另一手将剑轻拧,横抹而来。
林守溪当然不会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他方才一直在沉息蓄力,黑丸将身体的真气彻底榨干,化作杀意涌入湛宫的鞘里,湛宫长鸣,与他心神相契,白衣仙子要动手的那刻,他的剑也势若电光地扑去。
可这样的剑怎会威胁到她呢?
她几乎是出于对对方垂死一剑的尊重,才飘然回身去挡,一剑将他震开。
林守溪好不容易聚起的杀意被顷刻撕碎,轰得一声,他倒飞出去,直接砸穿屋楼,从那一侧落到了外面的雨地里。
湛宫剑亦脱手而出,斜插入一侧的泥土中。
这个女人很强大,比云真人更强大。
最要命的是,他与小禾皆已油尽灯枯,根本没有应对她的手段了。
“湛宫……”
林守溪轻唤剑名。
剑凭空御起,刺向了她的后背,然后四平八稳地停住。
白衣仙子伸出手,湛宫便被她隔空抓在手中,剑刃狂振,像是一条被捕获之后不停挣扎的鱼,却无济于事,根本逃不出她的掌心。
她对于这剑似有些兴致,静观了一会儿,然后屈指弹回。
剑飞过一个弧度,铮地一声,恰插在了林守溪的颊侧,斩下数缕黑发。
仙子对于他的挣扎没有任何的动容。
于她而言,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再次举起剑。
小禾闭上了眼,等待死亡来临。
她一点也不害怕,唯一遗憾的只是要与他分别了,她憎恶分别。少女的意识中闪过姑姑飞上高天的影,若世上真有死人聚居的国度,那她们即将重逢……这是唯一幸事。
林守溪艰难地爬了起来,他盯着那仙意盎然的背影,眼中唯有浓烈的仇恨。
他不相信小禾会死。
他至今都不知道小禾从没有预见之灵根,所以他固执地相信着,四年之后,他们会真正在一起。
现在他们陷入了死局,林守溪想不到任何的破局之法,但他觉得总会有的,命运交汇的点中,定会有一线生机种子发芽般破开来……
“别躲了,快出来!!”
林守溪看着空洞的天空,发出了嘶哑的咆哮。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呼唤什么。
白衣仙子出剑的动作微顿。
她竟主动放下了小禾,回头望去。
那是林守溪的方向。
但她没有看林守溪,而是望向了他身后的天空。
林守溪感到了冷寂,身体的冷与天地的寂。
一个灰蒙蒙的衣袍飘到了巫家的上空,悬在空中,好似一块定格在那里的破布。
“怎么是……她?”
……
飘在半空中的是一个老婆婆,在古庭时,她每日都会来给他们送饭。
今日,她没有拄起她那标志性拐杖,而是飘在空中,好似一只挂在屋檐下浑不着力的布娃娃。
林守溪也被震惊了。
这个老婆婆怎么会来?她……是谁?
过去在古庭中时,小禾并没有说谎,那婆婆是在服侍了巫家一辈子的侍女,她已经死了,哪怕不死也只是仅剩一气,而那木拐杖倒是生出灵性,每日还带着老婆婆走来走去,假装她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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