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林守溪捏着折痕分明的纸,看着上面醒目的‘婚书’二字,恍然回到了巫家小楼的雨夜里。
彼时小禾笔挺地坐在长案前,绣着金雀的深红衣裳裹着娇躯,织锦的罗带似未系紧,衣裳交襟处微分,露着玲珑锁骨,白雪软玉。
少女刚刚沐浴过,湿漉漉的长发披下,卷着草木的香,她取来笔,一边恩威并施地调笑着自己,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当时的他从未想过这会是一封婚书,他只记得小禾颤动的睫羽,挑起的唇角和因为椅子有些高只能勉强点地的足尖。
‘这是婚书哦,可不是神侍契约,现在你还在旁边自以为是地和我斗嘴傻笑呢,哎,你这么笨,应该猜不到我在写这个吧?嗯……总之,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上你了。但你不许太得意哦,否则本大小姐是会退婚的,到时候别怪我羞辱你了。哎,你现在在看哪里呢?别当我在写字就看不见呀!哼,先饶了你,等着我把你吃掉吧。
好了,把你的手印也摁上去吧,摁上去后我们就是道侣了哦。
自此以后你我寒暑不舍,昼夜不离,生当长守,死当长思……你,愿意吗?’
少女看似随意地写完了书信,将情绪藏在了清冷柔美的面颊下,藏在了朱红色的信笺中。
林守溪读完了信。
他像是被抽去了骨头,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手指咬破之处,血液渗出,悬而欲滴,他悄然回神,将手指摁了上去,与小禾的手印靠着,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纹路纤细的爱心。
当然愿意啊,怎会不愿意呢……
林守溪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他又将信读了数遍,才将它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了信封中。上面依旧残留着少女雾一般的香。
林守溪听到了一旁抽泣的声响。
原来三花猫也在偷偷看信,它不知脑补出了什么前因后果,转眼间已泪流满面,只顾着用爪子去擦脸。
“好美的诗呀。”三花猫呜呜地哭着。
“是啊。”林守溪将信放回怀中,贴身收好。
“她是你的道侣吗?”
“是老婆。”
“老婆是什么?”
“就是道侣的意思。”
“……”三花猫擦着眼泪,尾巴也拉拢了下来,它歉意地低头,“昨日说要册你为妃是本尊莽撞了,从此以后,本尊就是你与这位姐姐最大的支持者,你要是敢三心二意,本尊就用雷霆犁地爪将你的脸给挠花了!”
林守溪向来是无视这只三花猫的胡言乱语的,但此刻却淡淡地嗯了一声,合衣而起。
三花猫拖着伤腿跟了过去。
“你去哪里啊?”三花猫问。
“出去走走。”
“那本尊跟你去吧。”三花猫说:“本尊巡视国土,理应有高手护卫。”
“好。”
林守溪没有拒绝,这只猫虽然傻了点,但它毕竟是三界村的猫,自己初来乍到,正好需要一只土猫做向导。
出门之前,陈宁取来了一个项链,挂在了三花猫的脖子上。那是细绳串起的一片硬鳞。
三界村很崇拜鳞片,这是龙裔的象征,代表了威严与强大。
日悬当头,阳光正艳,林守溪立在三界村坑坑洼洼的街道上,回首望向后方的山峦。哪怕立在这里,三界山上弥漫的大雾依旧依稀可见,它虽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屏障,却也像是海的平面,随时都要倾塌下来。
“这场雾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守溪问。
“本尊也不太清楚,总之大约是十个月还是一年前的模样,它就突然出现了,若非这场大雾,本尊早已南下荒原,一统神山了。”三花猫说。
“有人能通过这个雾吗?”林守溪继续问。
“不清楚。”
“你不是三界共主的全知尊者么,怎么这都不知道?”林守溪嘲笑了一句。
“因为本尊是九霄上的天女殿下,你们凡人的事本尊当然不知道。”三花猫晃着胸前的鳞片,昂首阔步,虎虎生风。
林守溪没有说话,他走在土街上,看着房屋树木在阳光斜照下错杂的影子,有些心不在焉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白雾与自己有关。
人村大都是三四个平房聚居,大片的田垄将它们隔开,其间没什么茂盛的树,一眼望去荒凉贫瘠,幸得神树庇护,至少得以耕种。
这只三花猫明明是三界村的土猫,可它对于这个村庄看上去比自己还陌生,它起初还是仪态威严的,但很快,对于外界的好奇击溃它,它这边闻闻那边嗅嗅,在田地里跑来跑去,灌木般的作物枝丫繁密,将它的绷带钩破它也浑然不觉。
“你以前是没出过仙村吗?”林守溪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尊哪都去过。”三花猫抖着身上的泥土,骄傲地说。
“那你能给我讲讲魔巢么。”
“魔巢啊……”三花猫犯难了,它摇着尾巴,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林守溪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询问陈宁算了,将这傻猫带在身边还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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