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小时候师尊带着纱笠,与她一同出门游玩的场景,那日恰逢劲风,慕师靖询问师尊去何处郊游,师尊说,往逆风的方向。那时候的她还小,身躯单薄瘦弱,仿佛风稍大些就能吹走,逆着大风行路自也无比艰难,那天她走了好久好久,举步维艰,稚嫩的面颊被风刮得生疼。
但她依旧不断向前走着,倒不是她有多么坚韧的意志力,而是大风吹开了师尊的纱笠,她只要走到师尊前面,就能看到她的真容了。这是慕师靖幼时最想做的事之一。
她追逐着师尊姣美的背影,用尽全力走到了她面前,刹那风止,白纱垂合,少女精疲力尽,倒在她的怀中沉沉睡去。
她寻回了那时的感觉。
慕师靖手持死证,对空一刺,乌金色的金光宛若苍龙扑出,吼叫声震耳欲聋,瞬间,陆仙子的剑竟被硬生生压回了数寸,她看向慕师靖的眼眸,少女仙眸迸光,锐如虎视。
“哼,仅此而已么?”
陆仙子冷笑一声,她以双指按压剑柄,力气一沉,被压得不断后退的古剑就此静止,随后竟一点点缓推回去。
在场的仙师都知道,陆仙子虽说是压境,但她压的只是境界,眼界、气魄等岁月沉淀之物早已种入骨髓,也成了力量的一部分,她此刻展示的境界,已远远超过了浑金境本该有的范畴,即使慕师靖落败,也是虽败犹荣。
但慕师靖不想败。
她竭力支撑着,真气流失,面色苍白,接着,她殷红的唇微动。
陆仙子看到她翕动的唇,危险的意味浮上心头,一瞬间,她甚至想要抽剑而走,但这种念头很快被压回,因为这小姑娘只是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
“若是撑不住,就不要勉强了,换我来吧。”林守溪说。
“闭嘴!”
慕师靖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一战对她而言至关重要,她现在可是‘戴罪之身’,能否一举洗脱罪名,逃过师尊的打可就看这一战了……
慕师靖以河图上记述的吐纳法运了口气,打算再做最后的尝试,也是此刻,她生出了一种玄妙的感应。
这种感应来自洛书。
是林守溪么……
可她与林守溪分明没有任何肢体的接触,为何能得到这份感应?
冥冥之中,慕师靖的呼吸都进入了某种特殊的韵律里,她像是回到了地心龙宫,回到了与林守溪一同修行的日子里,河图与洛书不再是书卷,而是两条奔腾不息、注定交汇的河流,它们撞在一起,形成了纠缠不休的漩涡。
极短的时间内,慕师靖原本趋于干涸的气丸之内,似有江水倒灌,瞬息充盈。
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唯听少女一声清叱,她所斩出的剑意宛若雨幕倒卷而去,刹那之间,陆仙子原本稳当的攻势支离破碎,她手中古剑两端受力,弯折如弓,将她的身影震退。
陆仙子的眼眸中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她厉叱一声,挥剑如棒,将这道袭来的剑气瞬间斩灭。
但她还是输了。
她斩灭这一剑所用的力量远超过了浑金境,她心知肚明,在场的仙师同样了然,只是这攻守的转换太过突然,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诡异之事?
“慕姐姐赢咯。”
白祝最先欢呼了起来。
后方的弟子们看得紧张,见慕师靖取得了胜利,他们竟也生出与有荣焉之感,也不顾师长的颜面,大声地呼喊了起来。
喧闹之中,慕师靖偷偷瞥了林守溪一眼,说了声:“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林守溪不解地问。
“你不必偷偷帮我的,恨我会记,恩我亦会感,你何必装傻呢?”慕师靖蹙起秀眉,问。
“你到底在说什么?”林守溪一头雾水。
“你还装?”
慕师靖见他如此,不免气恼,她又质问:“洛书河图互传真气之术是你何时领悟的,为何不告诉我?你故意这般,是想让我感激你么?”
“洛书传功?”林守溪彻底愣住了。
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慕师靖见他如此,也懒得多说什么,转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林守溪意识到了不对劲,按照慕师靖的说法,方才突如其来的一剑竟是因为有人传功,用的媒介还是河图洛书……无论如何,想要启动河图洛书皆需一定程度的接触,他刚刚与慕师靖根本没有接触,唯一与她有接触的只有……
林守溪闪电般望向了崖台上的陆仙子,忽然间背脊发凉。
对此异样,其他人浑然不觉,哪怕是陆仙子亦低着头,似沉浸在失败的悔恨与苦痛里,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
白祝在崖台上庆贺着慕姐姐的胜利,她双手叉腰,看着陆仙子,道:“坏仙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陆仙子垂下剑,将它收回鞘中。
“后生可畏……是我败了。”陆仙子不复先前的高傲,神色落寞。
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一个晚辈,这是极为耻辱之事,虽说压了境界,可连晚辈都无法战胜,她又有何颜面开口收人为徒呢?先前的那激昂陈词现在听来何其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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