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语将手中的湛宫剑抛出。
剑与剑鞘连成一道虹光。
凌青芦神色微凛,不得不避让开来。
剑归于林守溪的鞘内,化作推力,将他与慕师靖直接带起,朝着风雪吹卷的天空中升去。
凌青芦还要出手,宫语则将手中的死证也抛出。
死证嗡然飞出,破风而去,空气被斩破,发出爆裂的鸣响。
凌青芦长发由银转红,本想将这柄剑截下,但剑尖临近之时,她还是向一侧闪去,让开了身形。
死证也归鞘。
这两柄剑仿佛少年少女的翅膀,带着他们高高飞起,重霄而去。
凌青芦站在雪原上,仰头望去。
她解下了负在背上的弓。
三指勾弦。
一支木箭已不知何时搭在了弦上。
神女扣弦之指一松。
嗡——
弦振如蜻蜓颤翼。
宫语冷眼以对,还要出手,一道雪亮剑虹飞至半途,却是附上了一层薄光,薄光之下,剑意寸寸凝结,分崩离析。
大日冰封术。
“你半点不将我放在眼里么?”时以娆漠然发问。
“看你有没有资格了。”宫语收回视线,冷冷反问:“邪神将醒,你们身为罪戒神女,不想办法将它拦在海中,竟还要分力杀我?你口中雄韬伟略的皇帝,就教出了你们这么一帮愚蠢的东西?”
“你不懂。”时以娆飞速在身前画出法阵。
光芒寸寸冻结。
彻骨之寒从光中扩散开来。
若是寻常仙人,此刻定已被冰封在光中,动弹不得。
“冥顽不灵。”
宫语则被时以娆给真正激怒了,她咬着红唇,沉肩坠肘,悍然冲拳。
冰封之光瞬间裂纹,下一刻,碎裂的巨响充斥天地。
这足以打裂山海的一拳里,宫语傲人的身影从碎光中破出,一拳收至耳后,再度锤出,毫无花哨地轰向时以娆,将这位在先前一战里消耗了大半真气的首席神女打得倒滑百丈。
叶清斋见时姐姐被压制,抽身前来助阵。
在没有与宫语对决之前,她从未想过,人神境之间的差距竟能大到这种程度。
宫语没有继续对时以娆出拳,她想揍人的时候,谁敢来帮忙,她就先揍谁。
叶清斋飘然而来之际,宫语主动近身,瞬闪至她身前。
宫语冷冷一睨。
她拳还未动,拳意却已如利刃出鞘,轰至她的胸口。
叶清斋横剑回挡。
宫语沉了一口气,这口气悠然吐出之时,蕴在空气中的上千道拳几乎同时轰出,打得虚空开裂,海浪避让。
虚空爆裂掀起的狂暴气浪中,叶清斋踉跄跌出,摔落在雪地之上。
她拭去了唇边的鲜血,俯首看去,身上寒风凝成的衣裙已被轰得一干二净,冰玉般的身躯上红印无数,那是宫语留下的拳。
一如尹檀所说,叶清斋所仰慕的,似乎从不是大道公义,只是纯粹的强大,故而她被宫语以这等雷霆般的手段击溃在地,肆意羞辱之时,她在挫败之余竟生出了一种扭曲的敬慕之情,她厌恶这样的情绪,却无法将它撇去……她也知道这样的情绪来自哪里。
她是在青楼出生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那时候她的娘带着年幼的她出入各种各样的地方,娘反复告诉她,这个世道,女子的力量是微薄的,唯有依附于权贵,才能有立锥之地。
这句话在她耳边翻滚了千遍万遍,直至她的娘得病死去,下葬那天,幼年的她一边添土一边冷笑,说,你巴结的权贵一个来的都没有,他们的眼里,你根本不是人,只是玩物罢了,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有尊严地活下去。
之后,她从一个孤女,一步步成为了罪戒神女。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足够强了,今日才恍然惊醒,原来娘亲死前的话是她终生的诅咒,她过去所有的骄傲都不属于她……她只是依附到了世上最大的权贵而已。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劣性,她原本有机会将它拔除,可她没有。
叶清斋醒悟已晚。
刹那的回忆里,宫语的白袍在她的头顶展开,宛若白鸟的翅膀。
叶清斋当然不会这样被击垮,但不知为何,她不想反抗,在她发自内心地认可了宫语的强大之后,她甚至希望宫语的拳头就这样狠狠地砸在她身上,将她砸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这种想法是荒唐而病态的,却变作了真实的力量,死死地压住了她。
难怪……难怪那天神守山的围猎里,时以娆宁可让更弱一些的谦卑与哀伤神女去守阵,也没有选择让她去——时姐姐早就看出了她这一点。
宫语的拳头在眼中无限放大。
叶清斋瞳孔骤缩。
轰——
雪白的莲袍在她身前狂舞,将余力震去,那一袭长发也被振得笔直。
时以娆帮她挡下了这一拳!
“姐姐……”叶清斋轻轻开口。
对于比她更强的时以娆,她同样有着敬慕与迷恋……尹檀又说对了,她将身躯视为器物,修炼得冰玉无瑕,不过是为了掩藏在心中扭曲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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