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的尽头有一扇门。
林守溪站在门前,不知等了她们多久。
慕师靖见到了他,俏脸微红,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是来做什么的呀?”
小禾与楚映婵听了,都愣住了,心想他当然是来成亲的啊,还能是干嘛的?
慕师靖也被自己问住了,空气稍凝。
“我是来娶你们的。”林守溪说。
“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呢。”慕师靖阴阳怪气道。
林守溪推开了前面的门。
天地一静。
仿佛闸门倾倒,光如水一样泻了下来,夜色里,琉璃世界璨然盛开。
……
……
司暮雪从梦中惊醒。
她悚然惊起,胸脯起伏,九条雪白狐尾因痉挛而紧紧收束在一起。
这半年来,她经常会做噩梦。
前半年的噩梦多与林守溪有关。
那时她经常会梦到自己身处王殿之中,让林守溪揪着尾巴万般调教,哀吟婉转地喊着‘陛下’,不知是在对他乞饶,还是在向皇帝呼救。
这样的梦不断加深着她对于林守溪的仇恨,这种仇恨在皇帝新生的前夜达到顶峰,然后……灰飞烟灭。
皇帝披上黄衣,于暴雨中展露出臃肿触手的那刻,她才真正明白,再坚固的信仰也可以坍塌,再深仇大恨的敌人也可以结盟。
之后,哪怕皇帝身死,她的噩梦也没有停止过。
梦里,皇帝的琉璃瞳一遍遍在夜色中浮现,紧紧地盯着她,皇帝嘴唇不动,她却能听到她的心声:背叛者没有善终,要么最凄惨地死去,要么最痛苦地活着。
仿佛喉咙被扼,窒息感涌上来,令她惊醒。
这样的梦她不知做了多少遍。
司暮雪倦怠地从榻上起身。
瓷砖宛若夜色的水面,幽幽地倒映她的影,她娇小的身躯摇曳着,红发雪尾,倾国倾城。
她看着窗畔抽芽的梨树枝条,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春天来了。
她决定找点事情做,冲淡皇帝在她心中残留的阴影。
司暮雪开始行走世间。
绿林水寨,她从山贼强盗的手上救下了初出茅庐的小侠女,荒村野店,她从黑心店铺的手下救下了不谙世事的小侠女,穿山越壑,她从邪道宗教手中救下了误入魔窟的小侠女……
一路行侠仗义,红发魔女威名传遍天下,令贼人闻风丧胆。
今夜,司暮雪恰来到长安城外。
长安灯火繁华。
她坐在山崖上,极目远眺,沁凉夜风灌满裙袍,她在清风吹拂下沉沉地睡去,希冀今夜可以做个好梦。
事与愿违。
梦里,她见到了司暮烟。
司暮烟跪在地上,身披镣铐,铁链穿骨,惨不忍睹,她直勾勾地盯着司暮雪,盯得她心中发毛。
“叛徒。”
司暮烟缓慢地吐出两个字,嘴角血液黏稠,语气恨之入骨。
司暮雪悚然睁眼。
夜风刺骨。
她独自一人静坐许久。
她渐渐明白。
林守溪与皇帝都是假象。
她真正的心障只有一道。
——司暮烟。
在她前往死城的那刻起,她就彻底与姐姐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了。
但她还不知道,她该如何面对姐姐。
是该回到那个世界,破除最后的心障了。
……
……
慕师靖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婚礼殿堂。
她在神山印玺中见过婚楼,囍字剪花、大红灯笼、凤冠霞帔、红烛玉锦……这是传统的婚楼,寓意美好,但眼前……
第一印象是灯光,铺天盖地的各色灯光,它们布置在一切可能之处,巨大、明亮、闪烁,五颜六色,几乎要让人目盲。
这些灯由荧光晶石制成,是尹檀的作品之一,没想到被小禾大量用在了这里。
随着他们的走入,乐曲声嘹亮起来。
声音是从一个个金属喇叭里发出来的,机械人偶们吹奏曲乐,乐声整齐。
两侧摆放着许多宝相庄严的铁线大佛,大佛姿态各异,五光十色,又都扛着长枪短炮,对准天空,火焰从铁筒中喷薄而出,数以万计的金砂拖曳着白色的烟迹,呼啸着升上夜空,齐齐炸开,将整片夜色尽数填满。
光芒如海的一幕唤起了慕师靖心底的恐惧。
她又想起来了。
亮如白昼的爆炸里,林守溪挡在她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穿越光幕,伸向她。
恐惧梦魇般降临,慕师靖发疯似地钻入林守溪的怀中,不敢再看满天的烟火。烟花声歇后,慕师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惊惧未消的她娇躯如溺水得救之人般不断起伏。
这一次,没有人讥笑她的胆小,小禾与楚映婵都假装没看到这幕,仰头欣赏烟花。
这些烟花不是真正烟花,它们是一条条散开的光带,它们在夜空中游曳,仿佛供于观赏的海鱼。
“这些都是什么佛啊……”慕师靖看着长枪短炮,五光十色的大佛,慨叹。
“未来佛。”
小禾神秘微笑,说:“前面还有好玩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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