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
三三跳过门槛,向谢遇道:“你在做什么?”
谢遇把一碗加了黄连的水全部喂给樊璃。
三三窜上床,往碗里看了几下,急声问道:“是毒水么?是不是毒水啊你说话!”
谢遇把水碗放去床头柜。
小猫没得到答复便龇着爪子直直盯住他,一身毛炸起来。
这是准备挠人的架势了。
“到底是不是毒水?”三三严肃的重复一句。
谢遇仍旧没答话,起身向胡床飘去,转身落座,手撑额头闭目养神。
天亮了,属于人的时间到来,属于阴物的时间落幕。
他该休息了。
三三表情古怪的瞅着他:“你怎么老是不说话,你是个怪胎么?”
小猫眼中的谢遇是个不怎么吭声的哑巴。
问一百句,他也不会回一句。
这哑巴就阴森森的守着床上的小瞎子。
一个哑,一个瞎,所以谢遇来半个月了,樊璃也没发现屋中多了个要命的玩意。
人家每晚蹲在他旁边不停不停的吹他头上的阳火,他还以为那是什么不吭声的蚊子飞到他脑门上兜风来了。
三三跳上床,看到樊璃头上的阳火小了一圈,瞬间暴起,怒视谢遇。
“你怎么把他吹得这样厉害啊!”小猫本来就黑,生气时简直都找不到眼睛在哪了。
它气鼓鼓的看着那团小啾啾火苗,骂道:“跟被狗啃了一样!”
小狸花被它吵醒,回道:“没吹火,这是病了才弱下去的,昨晚樊璃差点被水鬼抓走,是谢遇救的他。你别踩樊璃心口上,我都没踩过!”
三三闭了闭嘴。
它撅着屁股从樊璃心口上跳开,扭头讪讪的望向谢遇。
谢遇白天不怎么动,满身阴气被外面光照削弱,眼睛就不那么红了。
天地间阴阳二气在这晨间交替,随着太阳升起,谢遇身上的阴气便全部收拢到体内,露出清晰的五官。
一道阴气忽然从谢遇指间弹出,正正击中三三脑袋。
“别看我。”
三三哎呀一声,抱着脑袋揉了揉:“谁看你了!我看揭谛!”
小黑猫这口气没地方发,气哼哼的一爪子拍到狸花猫头上。
狸花猫气得哧溜一下,朝三三扑过来。
它昨晚吃了阴气,劲劲的!
两只小猫在樊璃床上打架,好几次滚到樊璃心口上。
咚的两声,打得难舍难分的小猫突然被阴气分开,丢到床两边双双摁住。
狸花猫翻着肚皮扑腾,急道:“谢遇,快松开啊,我就要打赢了!”
三三被阴气摁在床尾,冲谢遇吭哧一声:“你松开,我让它输得明明白白。”
“我劲劲的,这次要赢!”
“你每次都说要赢。”
“这次不一样,我长力气了!”
“呵呵。”
“我不要听你呵呵……?”
“!”怎么没声了!
两只吵得不可开交的小猫被谢遇捂嘴了,龇着牙无声冲对方嘶吼片刻,泄了气般齐齐望着谢遇。
胡床椅上的男鬼双眸微闭,黑袍黑靴,描金大袖从手腕垂下,露出的手臂颜色像阁楼里放的那只玉如意,白而劲健。
然而那修长手上却有一条红色鞭痕从手腕延伸到衣袖里面。
鞭痕像吸附在玉上的蚂蟥,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小黑猫愣愣的盯着那道红痕。
藏在它身上的阴物们对此大发议论。
“是纹身么?红得好像他的眼睛。”
“鞭子抽的吧。”
“谁敢抽他?英灵配享太庙——”
“他没进太庙。”
“那他自己画的么?”
三三:“都别吵。”
它是有见识的小猫,城隍庙的阴吏跟它们闲聊时曾说起地狱里的几百种酷刑。
其中,这诫鞭是最难熬最阴狠的。
据说地狱的判官要是杀了人、犯了大错,十殿阎王就会亲自执鞭施罚。
一鞭下去,抽掉的就是一辈子的姻缘、福运。
每次行刑要整整抽满十鞭,于是十辈子的大机缘全被抽走,徒留这猩红的疤痕附在身上,十世都不得进入轮回。
只能被关在忘川河畔,忍着那深入骨髓的痛楚一世一世的熬过去。
痛麻了再丢去人间轮回。
小猫想到这,呆呆的望着谢遇。
谢遇身上有诫鞭留下的红痕,那他到底是个什么啊?
是索命的厉鬼还是犯了错的判官?
*
天彻底亮开后雪意提着食盒来了。
他一进来,顺手就把猫撸了两下。
阴差阳错地捋去了它俩身上的阴气,小猫这才重获自由。
三三朝狸花猫走过来,用屁股别它一下,把它摁在床上,不计前嫌的给它梳了梳毛。
“你还记得我爹被人欺负的事么?”
“嗯!左爪也要梳毛,梳完了我给你梳——你爹怎么样了?”
三三给狸花猫梳梳左前爪,说道:“我爹脖子上的淤青是你家奴才咬的,咬得可凶可凶了!昨天他掐我爹下巴,太阳下山了还不让我爹走!他坏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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