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万家灯火如同不小心抖落在夜晚黑袍上大小不一的火星子,留下一片不规则烫洞。
包间里烟雾笼罩,烟灰缸里烟蒂堆积如山。
陆青山紧捂胸口,泣不成声,指间香烟无声地燃烧,烟雾像毒蛇吐信,直往人脸上舔。
蓝色滤嘴的另一端,是一大截焚尽的灰白色残骸,弯曲,松散,将落未落。
七载春秋如一梦,仓皇的美好的岁月,不过短短数小时便已说尽。
可他此生都走不出回忆。
何漫漫哭到几近晕厥,泪如泉涌,视线模糊不清,眼睛和鼻子里满是涕泪的酸楚,烟雾如不计其数的钢针刺入五脏六腑。
若这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该多好?
“你说......我姐姐到底怎么去世的……”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她紧捂即将坠入深渊的心脏,忍着悲恸欲绝,满眼猩红隔着烟雾瞪视陆青山。
陆青山手一抖,指间摇摇欲坠的烟灰,一截一截落下来,在半空翻滚着,飘摇着,跌落在地板。
仿佛有什么在撕扯扁桃体,还未开口,撕心裂肺地痛楚从喉咙扩散。
“漫漫,对不起……”他不敢看她,视线垂落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哑声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皎皎。”
“我不要听你假惺惺的道歉!”何漫漫尖声打断,甩开沈誉君的手,急得站起身来,抬手欲指陆青山,又觉不妥,手臂在半空定住。
担心她情绪过激,沈誉君随之站起身,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漫漫,听话,坐下听他说。”
在沈誉君的劝说下,她缓缓坐下来,整个人发出细碎地颤栗。
陆青山满脸落寞和痛楚,声音哽咽:“我后来才知道,她得知我即将订婚,一个人出去了一趟,没多久,安然无恙的回来,她是故意让我放松警惕,让我们觉得她已经恢复如初......”
“我骗她出差,离开那天早上,她穿着我们初见时的裙子,但凡我多留意,就会发现她的反常.......”陆青山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闭上眼睛的瞬间,有两道泪痕蜿蜒。
他张开嘴,好半晌才发出声音:“她甚至还感谢了保姆他们,可是没有一个人留意到,她是在诀别.......”
陆青山颤抖着打开烟盒,试图用抽烟来压在内心的痛楚,奈何空空如也。
空烟盒在他手心攥紧,发出喀嚓的声响。
沈誉君递给他一盒烟,情绪复杂地望向他,有很多疑问想问,又不适合开口,只好保持缄默。
陆青山接过烟盒,心急如焚地取出香烟点燃,一口接一口地猛吸。
“所以,姐姐心灰意冷,一个人回了落英公馆......是因为对你大失所望,才走上绝路......”何漫漫的眼泪早已打湿衣衫,姐姐识人不清,红颜薄命,这个结局她接受不了。
陆青山一支烟才抽完,又急不可耐地打开烟盒,瘾君子似的取出烟,颤颤巍巍递到嘴边,哆嗦的手不停按压打火机,奈何怎么也打不着火。
“你口口声声说不会欺骗她,不会娶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难道没有想过,她只是一个病人,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和打击吗?”何漫漫提着一口气,嘶哑的声音满带仇恨。
“漫漫,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是我太自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没有想到皎皎因为这件事......”
陆青山悔不当初,奈何覆水难收,他好不容易点燃香烟,吸得太猛,呛到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你够了!”
何漫漫从沙发上滑下去,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伸手抚摸脖子上的玉兰花挂件,黄金花柄上有几粒钻石的光芒,一闪一闪。背影一抽一抽,脸埋到膝间,听不见哭声。
她卡在餐桌与沙发的逼仄缝隙里,不像在哭泣,倒像被捕兽夹夹住了脚,越是挣脱,锯齿越往骨头深处撕咬,她又痛又怕,只能放弃抵抗,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见状,沈誉君心里憋闷,“漫漫.......”他急忙伸出手,握牢她消瘦的双肩,试图搀扶她。
千言万语都无法给她任何安慰,他心如明镜,于是不再言语,将她用力拎起来,扶她坐在沙发上,用真丝手帕擦拭她的斑斑泪痕。
何漫漫推开沈誉君的手,愤愤看向陆青山,恨不得在他身上捅出血窟窿,咬牙切齿地说:“你妈妈害得我姐姐的病情加重,你害得我姐姐轻生,你们一家人丧尽天良!”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她?为什么?我们家世不能和你相提并论,姐姐的确身体不好。可明明是你招惹我姐姐的,为什么最后承受这一切痛苦的人是她?而你安然无恙,夫妻恩爱......”
错不在何皎皎,凭什么她要承受恶果?
而陆青山这个罪魁祸首,春风得意,幸福美满。
太讽刺,太荒唐可笑。
他和那些玩弄感情的渣男一般无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