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夏兄弟,除了这火柴堆,还需要准备什么啊?”
门外忙活着搭柴禾的王胖子见夏青鹤过来了,赶忙问了一句。
一个小时前,少年清醒过来后,就去找那李老头说话了,夏青鹤则让他们几个把柴火堆叠起来。就在前面的院子空地上,中间堆起了一个比人差不多高的篝火堆,不过还没有生火点燃。
夏青鹤看着摆放好的火堆,微微颔首,“其余的我来即可。”
“那行!”
王胖子也不追根问底,再添了几根树枝后,朝周围无邪张起灵他们招呼,先回了屋檐下边。
无邪先是朝后边竹棚看去,那边有两个身影,一个笔直站着,一个身形略微佝偻。
一盏昏黄的油灯被搁置在木桌上,炽澄的焰火随风摇曳着,本该拖拽出两道长影,但这会昏暗的地面上,干干净净。
。
贾安注视着面前这个驼背的老人,鸦黑的睫羽垂下,他的目光落到这人的额头上——
一个“罪”字。
他刻的。
李一东和他的小孙子,是下雪前一个月来到村里的,“先生”的称呼,也是由他开始的。
那会他心里隐约猜到这人应该是认识自己的,但他不好奇,没有要跟李一东相认聊聊的打算,过往如同云烟,他并不打算把自己困在从前。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柴米油盐,他不想有什么事情出现打扰这样的生活。
贾安注视着面前这人低着的脑袋,缥惚的思绪抽离了一会,淡淡的目光落在外面的夜色上。
可惜,他早就在人家布好的棋局里了。
在那场漫长又灰暗腥臭的日子里,李一东是曾经唯一一个想救自己的人了。
不过没遂人愿就是了,那场雪下的太大了,天也冷极了,冻的人躯壳僵硬,连带着脑子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是哪天开始,“贾大山”并不亲自动手主宰那把屠刀了,他指使着其他人来操刀,心安理得又蛮横强势地让其他人服待他。那洋溢自得的模样,像极了几十年前的那些肥态小眼的地主老爷。
李一东是被推搡着来到他面前的,吵吵闹闹、嬉笑嘲讽的话语间,他听到了李一东是为他小孙子求一口肉来的……
呵,外边的情况跟他预料的差不多,“贾大山”不可能给每个人都分到吃的,只有听从于他,他们才有的一点肉渣汤喝。
看着这人身形干瘪、害怕又愧疚的模样,他突然有了几分力气,带着恶意的报复口吻轻声说,“刀拿稳,手别抖,这样我会没那么疼。”
意料之中的,这人手抖的更厉害了,屠刀一瞬间落地,砸在地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响。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李一东每天的工具就是举起那把锋利的屠刀,由生疏到熟练地,割取他身上新长出的血肉。
屋顶上的雪还在下,凛冽的寒风也还在呼啸,突然有一天,李一东手里握着的屠刀没有割在他的皮肤上,而是落到了绑着他的绳子上。
深一脚浅一脚地,李一东背着他逃出了那间不见光的屋子。
逃不掉的。
在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夜色时,他很久没有转动的神经,突然给出了这么一句事实。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打断了,李一东胸口前还带着他的小孙子,为了躲避战乱,村子的位置是藏在深山里的,不管从哪个方面分析,他们都是逃不掉的。
等他再次有意识时,李一东的右腿被打断了,每天的工作还是不变,只是手里的刀更钝了一些。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从那些人的遗言中,知道李一东为什么会救他了。
李一东的小孙子死了,被“贾大山”喝醉后打死了。
看着这个举刀报完仇后伏地痛哭的老人,他当时放弃了把这人也拖进那烈火中,只是用那把不知道沾染了他多少血液的屠刀,在他的额头上刻了一个“罪”字。
……
“李一东……”
低哑的嗓音响起,贾安想问这人,那会怎么不出去再找个地方继续活着,可是喊了人名字之后,他又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必要问了……
堆积如山的记忆里,他找到了李一东年轻时候的身影,一个倔气正直、又认死理的人。
灵魂锻炼的那段时光,在祂?的安排下,他曾经当过十几年的教书先生。
民国时期,这片神州大地上,民族饱尝磨难,国家危在旦夕。可见的、不可见的烽火硝烟,遍地弥漫。
当时的他同样没有记忆,但是在脑子里那个声音下达了这个任务时,他下意识地拒绝了。
但是那次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是,没有惩罚下达,没有威胁逼迫,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句——[你不会拒绝。]
“……”
他打造了一个知识渊博、学贯中西,又忧国忧民的教书先生壳子,他把他自己套了进去。
那段经历,是他为数不多找到自己名字的意义。
国泰民安的安,祝愿的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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