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凤英看着一脸茫然又无措的苏婉，温柔地开口，“离婚不是洪水猛兽，没有大家嘴里说的那么可怕，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个中滋味只有自己体会过才能明白。我活了这么多年才有所感悟，不管是在一段婚姻中，还是离婚，或者是单身的状态，人活着首先是活给自己看，其他的没有你认为的那么重要。”
苏婉耷拉着脑袋，轻叹了一声，“我学历浅，不懂得那么多人生道路，但是这次我想明白了，我得离婚，如果不离婚，他还会像恶魔一样缠着我，如果他下次再想杀我，可能我就逃不掉了。”
“谭奶奶，您说，为什么那么相爱的人，到婚姻的最后，会成为仇人呢？我嫁给他的时候，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我会被他家暴，明明他那么疼我的。”
“人是会变的，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在变”这个规律。”
在谭凤英的耐心引导下，苏婉的心境渐渐变得明朗，这一刻，仿佛有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在她的心中悄悄生根，让她学会去独立，让她对自己有信心。
她感激地看着谭凤英，“谭奶奶，我知道了，我也要改变，我会跟他离婚的，如果他不同意，我就起诉离婚。”
谭凤英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觉得苏婉真的不一样了。
……
在谭凤英的带领下，她们来到了吴琳的灵堂前。
吴琳的灵堂沉静而庄严，薛国顺正站在她的灵柩前痴痴地望着，因为太过投入，谭凤英走到身边他也没能发现。
“薛老师。”
薛国顺在研究院上班，身边的朋友们都习惯性地喊他薛老师，就连吴琳有时候也会这样喊他，但是吴琳的声调显得很亲昵。
薛国顺注意到谭凤英，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一开口，谭凤英就听得出他嗓子哑了。
“凤英你看，小琳穿的是她最喜欢的紫色连衣裙，她其实很喜欢穿裙子的，但是你们工作太忙了，穿裙子的机会很少，这件裙子是我们上个结婚纪念日我和她逛街去买来的，她只在家里穿过两次，连门都没出，就给收起来了。”
“当时买下这条裙子时，她还说呢，等有机会到你面前展示展示。”
“那我肯定不羡慕，我会买来同款和她一起比美。”
谭凤英接着薛国顺的话往下说，“她啊，就是光想着奉献，上次我们去逛街，我看她相中了一件呢子大衣，是红色的，她试了一下没买，我当时劝她买下，她说她是当奶奶的了，每天都要带孙子出门，穿得这么花里胡哨的，怕大伙儿笑话她孙子。”
薛国顺伸手去抚摸着吴琳冰冷的脸颊，喃喃着，“你看她今天多漂亮啊，姜小米的化妆技术不错，小琳从来都没这么漂亮过呢。冲冲要是看到奶奶穿得美美的，打扮得这么靓丽，不会怕被笑话，只会觉得骄傲，估计还会带着奶奶去小朋友那里炫耀说快看呀这是我的奶奶。”
谭凤英笑了，她深深地看着被洁白玫瑰和百合包围住的吴琳，满腹的话都化作了一声轻叹，“小琳，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啊，下辈子做亲姐妹，我当姐姐，还照顾你。”
她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合照，压在了吴琳的枕头下，“这是我们第一次聚餐的时候拍的照片，几十年了，一直放在我这里，上次你跟我要我还没舍得给你，只拍了照片给你看，这次你带走吧，有这张照片应该会加深你的记忆，喝了孟婆汤也不要忘记我啊。”
谭凤英絮絮叨叨地说完，一旁的薛国顺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她赶紧提醒他，“别哭啊，送她走不能哭，小米说过的，她会去一个好地方，穿过生门进入的世界是美好的，不要让她知道我们的难过，她会放不下。”
薛国顺将眼泪擦掉，低头去亲吻吴琳的额头，“走吧，不留你了。”
也留不住，要不是因为某些检查不达标，遗体捐献就生效了。
谭凤英离开微山殡仪馆时腿都在没力气了，是苏婉搀扶着她上了车。
两个人再次回到人民医院。
刚到王松林病房外，就听到有人在吵嚷。
“我说不让你跟着开饭馆你偏不听啊，损失了多少钱？是不是退休金都折进去了？”
“房子你别自己留着了，别哪天赔钱赔进去了，过户给我吧，我管着。”
“哪家好人这么大岁数还去创业当老板，你要是想不开你就去养老院住着，有吃有喝有人照顾，还不会让你受伤生病。”
谭凤英放缓了脚步，她听出来了，这是王松林的闺女王月萍来医院兴师问罪了。
她扭头看了眼苏婉，“你这脾气要是有王月萍那三分之一，估计你老公不会家暴你。”
苏婉赶紧打听王月萍的事儿。
谭凤英也不着急进病房了，而是拉着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她这么大岁数，跟王松林家的闺女打交道都怵头。
“你王大爷家里一双儿女，老大是王建英，比王月萍大3岁，按理说哥哥要管着妹妹的，但是你王大爷家的却正好相反，这个王月萍从小就是个厉害的，可着哩。上学的时候就是个刺儿头，上课不听讲，带着同学罢课，气得老师来家里找。她学习不错，考了注册会计师的证书，大学毕业就进了一家不错的单位，但是没待几天，跟领导打起来了，举报领导欺辱下属，说同事职场霸凌，最后的结果……”
苏婉都不用猜的，笃定地说，“被裁员了吧？”
“把她在行业里拉进了黑名单。”
“她就嫁了人，生了孩子以后啃老了。这些年，你王大爷赚点钱都贴补给她了，当初我们要开幸福餐馆的时候，她反对得最激烈。“
病房外谭凤英和苏婉低声交谈，病房内的王月萍抱着胳膊，站在王松林的病床边数落着。王松林蜷在病床上，宛若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是三人间的病房，其他病床的患者和家属们，也都安静如鸡。
一个个地把手机都调静音了，吃东西的也把嘴巴闭上了。
好家伙的，王大爷家这姑娘是战斗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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