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说:“哥,咱们先回家吧。”母亲含着眼泪说:“对,回家。”
从候车室出来,母亲一直拉着我的手,从未松开过。那双手虽然布满了皱纹和老茧,却传递着无尽的温暖与力量,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找到了那份久违的安心。
我们叫了一辆出租车,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熟悉的景色如同一幅幅画卷在我眼前徐徐展开。
七年了,我又回来了。道路两旁的店铺有的换了新颜,有的依然保持着过去的模样,让我既感到亲切又有些许陌生。
看着身旁的母亲,她那满头的白发刺痛了我的眼睛。
曾经,母亲的头发乌黑,如今却已变得雪白。那一根根银丝仿佛在诉说着这些年她为家庭所承受的艰辛。
她的眼神中满是慈爱和欣慰,可那深深的鱼尾纹却让我心中涌起无尽的愧疚。
妹妹坐在前面,偶尔回头看我一眼,眼中含着泪花。
我想起她小时候那活泼可爱的模样,而如今,她已从一个稚嫩的小姑娘长成了成熟稳重的大人。这些年,家里的重担想必也让她吃了不少苦。
儿子坐在我身边,安静而懂事。他用小手轻轻拉着我的衣角,似乎想要亲近却又有些胆怯。
我知道,这七年的分离让他对我感到陌生,而我也错过了他太多成长的瞬间,这让我的心里充满了自责。
一路上,我的思绪飘飞。想起这九年来的风风雨雨,心中感慨万千。
这个家因为负债累累而陷入了绝境。那些日子,每一天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为了还债,母亲拖着病弱的身体去打零工,哪怕累得直不起腰也从不抱怨。
母亲省吃俭用,甚至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妹妹放弃了学业,早早地进入社会打工,受尽了委屈。
而我,远在他乡的矿区,没日没夜地拼命干活。矿区里的工作既辛苦又危险,可我从未退缩过。因为我知道,我背负着整个家庭的希望。
记得有一次,工作时遇到了塌方,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但一想到家人还在等着我,我心中就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幸运的是,我最终逃过了一劫。
还有一次,过年的时候,别人家都在欢欢喜喜地团聚,而我们家却冷冷清清。债主上门催债,恶语相向,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沉重。
然而,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我们一家人始终相互扶持,从未放弃过希望。
这九年,是充满泪水与汗水的九年,是饱受委屈与磨难的九年,也是见证亲情坚不可摧的九年。
我在无数个夜晚独自懊悔,为何让家人承受如此之多。但也正是这些磨难,让我明白了责任的重量,让我懂得了家人的珍贵。
车缓缓地停到了村里,80 岁的大爸已经在那等了很久。
大爸的身体依旧还算硬朗,只是小时候生过病的那条腿如今有点痛,走起路来显得有些不方便。
我一下车,大爸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
看到大爸那关切的眼神,我心里一阵酸楚,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大爸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此时村里早已经站满了人。他们并不是来接我的,而是来看笑话的。
也许他们在心里会暗自说道:“这个人居然还活着,而且躲了 7 年终于回来了。”那些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像一根根刺扎在我的心上,但我告诉自己,不必在意,我是为了家人回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紧紧地挽着大爸的胳膊。大爸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安,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给予我无声的支持和鼓励。
我抬头望向那些围观的人,目光坚定而无畏。我知道,过去的逃避和困境让我在他们眼中成为了一个失败者,但如今我回来了,我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改变。
在这冷漠与嘲讽的氛围中,大爸的存在是我唯一的温暖和依靠。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刮目相看。我不再是过去那个懦弱逃避的人,而是一个有勇气面对过去、迎接未来的人。
我带着大爸,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家走去,身后的议论声渐渐远去,而我心中的希望之火却越烧越旺。
一进家门,我在院子里就看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正坐在炕上,眼睛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紧紧地注视着我。
一向坚强的父亲再也无法抑制住情绪,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哭声中饱含着这几年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
我走上前,握住父亲的手,想给他一些安慰,却发现言语在此刻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母亲和妹妹则开始忙着做饭,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为这个有些悲伤的氛围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大爸这时开口问我:“账给人家都还清了吗?”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都还清了。”大爸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接着说:“羊现在多了,大小 200 只,当初借亲戚买羊的钱我也还清了。”
我看着大爸,心疼地说:“大爸,现在你年龄也大了,把羊卖了,你该休息了。”大爸摆了摆手,坚定地说:“我还能动,干了一辈子了,一旦啥也不干了,接受不了。买些,给我留点,我也有个事情做。”
听了大爸的话,我的鼻子一酸。大爸辛苦了一辈子,到老了也不愿意停歇,总是想着为家里多做一些贡献。
我深知他对这片土地和这些羊的感情,那是他一生的牵挂和寄托。
看着屋子里的亲人们,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慨。
这些年,大家都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和压力。而如今,债务还清了,生活似乎在慢慢变好,可亲人们也都在岁月的磨砺中变得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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