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律成抱着曼陀铃兴奋地跑到自己窑洞前。窗子里射出昏黄的灯光。郑律成放慢了脚步,轻轻走近窗前,先是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而后透过窗户纸的破洞往里看……
公木正在小桌上写着什么,写了几个字后,又不满意地划掉,重写……公木一副焦急苦恼状。
郑律成诡秘地笑笑,离开窗口弹起曼陀铃……公木正处于烦躁之中,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弹琴,更是躁火升腾,把写了一半的稿子抓起揉成团,砸向窗子……纸团碰到窗纸上掉落下来,接着窗外还响起唱歌声……公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腾地跳下炕冲了出去……
郑律成边弹边唱着他刚谱好的《子夜岗兵颂》……公木拉开门,看见郑律成弹着琴在有滋有味地唱着……
公木愣在门口看了郑律成有十几秒钟:“哎哎哎,你发癔症呢,大半夜在门口唱什么唱,知道是你郑律成犯病了,不知道以为闹鬼了呢。”
郑律成笑笑说:“老张同志,你听听我唱的是什么嘛。”
公木:“我不管你唱什么,你,你……”
郑律成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抄好的歌片递给公木,公木接过歌片一看,原来是郑律成谱上曲的《子夜岗兵颂》。公木惊诧地看看郑律成,又看看歌片。他看不懂五线谱,但他还是能看懂自己写的诗,而这时郑律成唱出来的歌,已经与自己写出来的诗句是完全不同的韵律和节奏……郑律成弹着,唱着:“一片鳞去,筛出了几颗流星,相映溪流呜咽呜。是谁弹奏起这一阙乡曲,四周里低吟着断续的秋蛩。”
公木惊呆了。他站在窑洞门口一边听着,一边借着月光,从歌片上寻找着郑律成唱出的歌词对应在歌片上的具体位置:远处一点孤灯,像一点流萤,明灭在有无中,画出了无涯的黑暗,也画出了山影重重。你可敬的岗兵,手把着枪托,站立在路口,面对着西风……
公木感到太神奇:“小郑,真没想到,真正的没想到,这诗让你谱上曲子这么一唱,真是有了质的飞跃啊,太好听了。”
公木把郑律成拉进窑洞:“快快快,我写不下去了,咱俩再聊聊。”
公木把郑律成推到炕沿上让他坐着,直直地看着郑律成,又看看手上的歌片:“你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没看见你写啊,昨天你只是说你要把《子夜岗兵颂》谱曲,可我还没把诗交给你,你从哪抄来的?”
郑律成:“你的小本子里有嘛,那天我翻到了,就抄下了。”
公木:“真有你的啊。”
郑律成:“老张,我知道,写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上次莫耶就憋了好长时间才写出的《延安颂》。你们诗人真是特别特别的伟大,能把心灵中最动人的感受,用最生活,最生动,最简洁的文字描写出来,我特别佩服你啊。”
公木:“行了,你也别捧我了,你知道我写不下去,哄我玩,给我打气是不是?”
郑律成笑起来:“我怕在屋里哼哼影响你写,就跑外边去了。我估计你写的差不多了才回来的。”0
公木:“你去哪了?”
郑律成:“上山啊,到山坡上,又安静,又不会影响别人。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在炕上抓耳挠腮的,我就知道你卡壳了……写出几首了?”
公木:“第一首还没写完,你就在外面拨拉琴,烦得我呀……”
郑律成:“哎,你写了就给我看嘛。”
公木:“还差最后一句……怎么也想不出来合适的词。”
郑律成:“没关系呀,我先看看,如果能有旋律贴上去,你再根据音乐的感觉去找词。你不是说,诗变成歌是个质的飞跃,那我们就再飞一个。”
公木:“我刚才写的是《八路军军歌》……行,你看看,哼几句我听听再说。”
公木开始找歌词稿,发现刚才的稿子已不在桌上了:“哎,我刚写的,哪去了……哎,怎么会不翼而飞了……你没看见吧?”
郑律成:“我连门都没敢进来。”
公木:“哎,那去哪了?”
郑律成:“你问我,我问谁?你是趴在桌上写的,我看见了,可后来我一弹琴,你自己藏到哪了,我就不知道了。”
公木突然想起刚才发火时把歌词稿给扔了,他往门口一看,纸团还在地上呢。公木不好意思地笑着走过去捡起来:“在这呢,哈哈哈,你看看……”
郑律成:“哦,炮弹打出去了。”
公木:“倒是想打你来着,可惜窗户纸都没打破。”
公木把揉成团的纸慢慢展开……郑律成凑过来看。小桌上的歌片:《八路军军歌》。
公木:“你听啊铁流两万五千里,直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苦斗十年,锻炼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一旦强寇虏边疆,慷慨悲歌奔战场首战平型关,威名天下扬首战平型关威名天下扬……”
郑律成一把将歌片抓在手里:铁流两万五千里,直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苦斗十年锻炼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太棒了。老张啊,诗人啊,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呀。你看看,铁流两万五千里,这不就是写红军长征吗!直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就是北上抗日呀;苦斗十年,锻炼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从南昌起义一路走来,从红军到八路军,这就是我们革命武装的发展历程啊。两句诗就能把八路军的发展史概括出来,如此精练,如此有气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