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每天也都有不一样的故事发生,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总是一轮换一轮。
春琴之事,起初也传得沸沸扬扬,可在三日后,便悄无声息渐渐地随风而去。
苏檀这几日都在院子里养着伤,不知是因为伤口尺寸并不大,还是药的效果好的缘故,那两个圆滚滚的血痂子隐隐已经有可以脱落的趋势。
只是……
看着这个捏着自己小腿,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的男人,苏檀很想直接来个“兔子蹬鹰”。
只可惜,腿在人手中,万般不由人。
“怎的还没好?”萧逐野皱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天,很想说这已经恢复得很快了,但话到了嘴边,却只能是,“多谢爷关心,宁神医说再过两日这血痂子便可脱落了。”
“他什么时候过来了?”萧逐野眉头顿时一蹙。
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吩咐过,宁野狐不必再进含光院的门,苏檀的换药事宜也都交给了秋蝉去做。
“白天上午。”苏檀道,“宁神医过来瞧伤口,说是看看要不要换新药。”
“换了吗?”萧逐野抿了抿唇角。
“嗯。”苏檀点头,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多此一举,但还是道,“宁神医说接下来的药,不会让妾的伤口留疤。”
“嗯。”萧逐野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才缓了几分,盯着那截宛若羊脂玉般的小腿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苏檀的裤腿落下,“他的药倒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嗯。”苏檀轻轻颔首。
不管怎么看那个妖孽狐狸男觉得不舒服,但是该承认的还是得承认,人家医术确实很牛啊。
就是不知道这人对妇科这块懂不懂,要是能从他那儿弄点让她不会怀孕的药,她也能跟他和睦相处一下。
苏檀想着想着不禁有些有神,被萧逐野发现了个正着,“檀儿在琢磨什么?”
苏檀恍了一下,这才发现萧逐野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赶忙回道,“爷这几日累坏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微微低下。
“此话怎讲?”这下轮到萧逐野微微愣怔了。
苏檀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度抬起头时,眼里的情绪满是疼惜,“爷的眼圈都黑了。”
这还真不是苏檀为了应付随口胡诌,而是这狗男人还真的是肉眼可见的有些憔悴和粗糙。
再者,就算是没有这黑眼圈,苏檀也知道萧逐野这一段时日不容易。
作为这回的主考官,他虽不需要批阅考生的卷子,但那些大小事宜他也需帮着拿主意,主持大局,白日里几乎一整日都要待在贡院;
至于府里,不仅要料理春琴之事的后续,还得打理因春琴没了的府里大小7事宜。
虽说有七宝冲在最前面,可有些事情,他仍无法做到完全的置身事外。
他能坚持到今日,将心比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心疼爷?”萧逐野见苏檀这副模样,忍不住低低一笑,抓起她的手便在唇边啄了一下,“嗯?”
心疼吗?
苏檀觉得,她肯定是不心疼的。
毕竟这样的狗男人不值几个钱,哪里配得上女人的心疼?
可偏偏,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秋蝉那天与她说的种种,就一直萦绕在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
那里面的遗憾与悲哀,是她与春琴,可又何尝不是萧逐野?
不管是被算计,亦或者不被信赖,从最深处而言,他就是一个被自己亲生母亲抛弃的孩子。
可他表面上却偏偏要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风平浪静之下,又埋藏着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他那云淡风轻、放浪形骸的表象,到底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苏檀不知道,但是在这一点上,她的确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可怜。
“嗯。”
于是乎,她回了萧逐野一个同样的字。
不同的是,男人的语气是疑问,她的语气是肯定。
萧逐野原本只是随意率性而问,也做好了听到苏檀给予自己“肯定答复”的准备。
逢场作戏信口雌黄,这辈子他听了太多太多,曲意逢迎刻意讨好也从来没有少。
他以为自己对这些话都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可偏偏这一个“嗯”字,从眼前这个人的唇里吐出,从这双清澈的眼神里流露,“心”便宛若上了战场。
没有“弦”能弹出的曲调,因为此刻是黄沙漫天下的马蹄铮铮,鼓声阵阵。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将自己的语言拾回,“不用担心爷。”
下意识地,萧逐野握紧了苏檀的手指,“有你在,爷就很好。”
因为他知道,倘若换了任何一个人说出那个字,都只会,也只能是一笑而过。
唯有苏檀,这个唯一满心满眼都是他,为了他可以将一切委屈吞进肚子,将所有生死安危置之度外的女人。
苏檀的心颤了一下。
很是轻微,但却实打实的,她自己也感受到了。
如清风拂过杨柳岸,如红掌拨过暖青波。
一丝一丝,荡漾,起伏。
她看出了萧逐野眼神里的意思,也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无论这个男人城府如何的深沉,这句话他没有掺杂谎言。
苏檀莫名的苦涩起来。
倘若是原主,听到这句话定然会很开心吧?她付出一切,作天作地,不就是想要得到这个男人的认可?
但她不是原主。
她不爱萧逐野,甚至想离开这座没有自我的后院,她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假面具下的完美包装。
这一次,苏檀终究无法在顺着萧逐野的话说下去。
“妾就算不在,爷也会很好的。”
但也不算反驳。
是祝愿,是她苏檀对他萧逐野真诚的祝愿。
她总会有离开的时候,她希望那个时候的萧逐野,能活得洒脱,活出自我。
萧逐野眉宇微微一蹙,他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可偏生他又找不到任何的毛病。
他是皇子,“有你在,会很好”已经是他能够说出来的极限,无论如何都再也说不出“你若不在,我就不会好”的话。
能够得到这样一句祝福,他该是欢喜的,可为什么会觉得有种莫名的心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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