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萋萋咬了咬牙没说话,反借垂首掩去脸上难堪的神色。
见她如此,何同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本他们都是修士,别说四十岁,便是四百岁也不算什么。
现下他们被景漪毁了金丹沦落凡俗,岁数便显得格外重要了些。
若白萋萋年轻貌美,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至少还有美人相伴。
可如今......
何同尘看着眼前一脸褶子的苍老妇人,心中膈应的要命,却不得不端起笑脸道歉。
“抱歉,萋萋你别生气,都怪我一时未反应过来。”
罢了,他自己如今又能好到哪去呢,没准比她还不堪。
他受了重伤,身体又老迈孱弱,自己可没办法生存,为今之计还需稳住白萋萋,待寻到治愈金丹的法子再论其他。
“师兄别这么说!”白萋萋转身看来,红唇轻咬,泪眼婆娑。
“我怎么会怪师兄呢,要怪也该怪我仰慕师兄,才连累你被景漪剖去金丹......”
听她提到景漪,何同尘脸色一沉,心中涌起难以克制的愤怒。
他紧紧攥着拳头,抬头望了一眼隐在昏暗夜空中的无极剑宗。
“景漪狂妄自大,如此坑害你我,我绝不会放过她!”
白萋萋问:“师兄想怎么做?”
何同尘冷笑一声,抬了抬下巴。
“我料到景漪这薄幸之人待我不会长久,早已留下后手,就藏在青亭山。”
白萋萋眼光大亮,心道还好方才没跟这死老头子翻脸,娇嗲嗲赞了一声“师兄聪慧!”
见他面露得意之色,方问道:“那依师兄之见,我们何时前往?”
“事不宜迟,自然是现在就去!”
何同尘捂着伤口爬起来,与白萋萋互相搀扶着前往青亭山。
怀着对景漪的恨意,二人强忍疼痛,跋山涉水一整夜,终于抵达山下城镇。
白萋萋气喘吁吁倒在地上,累的三魂丢了六魄,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弹。
何同尘失去支撑,狼狈的摔了个狗啃泥。
他身形一僵,手脚并用想爬起来。
然而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这具老迈的身体,扑腾半天愣是没挪动分毫。
光风霁月的何仙长何时丢过这么大的脸,一时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萋萋!快扶我起来!”
白萋萋双眼迷离,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师兄,容我歇息片刻......”
“哎呀,两位老人家怎的摔在这里。”
何同尘恼怒非常,正欲厉声喝斥她,就见远处走来一个胖乎乎的大婶。
大婶很热情,三两步走到近前,将篮子往地上一放就去扶看起来更年迈的何同尘。
“老太爷还好吧,快,我扶你起来。”
何同尘无法接受四十有余的妇人喊自己老太爷,一时恼羞成怒,“低贱的凡人,你眼瞎了不成,谁是你老太爷!”
“好啊,老娘好心扶你,你竟敢骂我!?”
妇人也不是好惹的,见自己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瞬间变了脸色,啪啪甩了他两耳刮子。
“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被一个低贱的凡俗之人这般侮辱掌掴,何同尘简直要疯了,竟是拽上妇人衣领便要与她厮打。
妇人一时不察被他拽了个趔趄,索性很快反应过来,脚下毫不留情的一踹,将他踹进了一旁的泥窝里。
何同尘狼狈倒地,被腥臭浑浊的泥水扑了满脸。
妇人厌恶的啐了一口,“老无赖,也不看看老娘是谁,敢骂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何同尘扑腾着爬出泥坑,死死瞪着妇人:“你,你等着......”
“老娘且等着呢,就怕你这老不死的没命来讨债!”
妇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拎上篮子就走。
何同尘气得直喘粗气,却不敢再骂,怕那妇人转头回来,自己再丢一回脸。
白萋萋缩在一旁边歇边看热闹,见人都散去,才拎着两条软成面条的腿凑过来。
“凡间妇人向来有眼无珠,哪识师兄仙人之姿,不值得师兄与她们计较。”
何同尘冷冷瞥了她一眼,“你方才为何不帮我?”
白萋萋笑脸一顿,两行清泪扑簌簌坠了下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师兄这是在责怪我吗?”
何同尘收回目光,神色冷淡下来,“过来扶我。”
“......是,师兄。”
白萋萋悄悄攥紧手掌,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经此一遭,两人不愿再往城镇走,本想一路绕行,奈何囊中羞涩,腹中空空,一餐不食便饿的走不动路。
想去当铺将身上的衣服换成银子,当铺掌柜还嫌弃的不得了。
“这衣裳虽是好料子,可这上头染了血,又破了洞,晦气得很,本店不收,这两件外衫,啧,也沾了血渍,罢了,看你二人可怜,老夫就勉强收下。”
何同尘想争执两句多换些银子,掌柜的便甩来一串铜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站出来推了何同尘一把。
何同尘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不敢跟他们呛声,生怕再挨一顿打,窝窝囊囊揣着钱走了。
白萋萋连忙跟上。
这两日两人实在饿惨了,手中乍然有钱,第一件事便是去饭铺点几个菜大吃一顿。
吃完结了账,得,还没捂热的铜板就剩十文。
两人不敢再挥霍,买了十来个糙面饼子就赶紧上路。
可十个面饼子实在不顶什么,他们身上又有伤,更容易虚弱饥饿,饼子很快吃完。
禁不住饿,又实在没钱,两人只得去附近城镇乞讨。
何同尘扮作病重的老父,白萋萋扮作因给老父治病被夫家赶出来的孝顺女儿。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一天竟也能讨得五六个铜板。
就这么白日里乞讨,晚上赶路,一路走走停停,两个月后,青亭山终于到了。
望着近在眼前的山峰,何同尘激动的泪流满面,顾不上这些时日愈发老迈的身体,一把挥开白萋萋就往山上爬去。
“师兄等等我。”
白萋萋不甘示弱,匆忙跟上。
青亭山山峰陡峭,山路难行,两人顶着寒月爬了一夜,精疲力尽攀上何同尘当初放东西的山洞。
“又见面了,两位老人家。”
蔺萩盘腿支颐坐在洞内石头上,笑眯眯的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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