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晏即刻动身前往印泥工作坊。
作为为数不多了解前因的人,林漉放下早餐,也跟了过去。
印泥工作坊在景区的中心地带,紧挨着景区标志性建筑——振成土楼。
离得老远,林漉就听见了荆叔的声音,以及一道有些熟悉的少年声线。
她加紧脚步,和谢明晏一前一后进了工作坊的院子。
十三四岁的少年跪在地上,满脸泪水地抱着荆叔,一边哭一边哀求:“师傅,求求你,别赶我走……”
看清他面容的瞬间,林漉惊讶地叫出他的名字:“柴双?”
谢明晏偏头看她一眼。
然而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谢明晏握住柴双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阿双,有什么话,站起来慢慢说。”
柴双不情愿地挣了一下。
但是在他心里,谢明晏是很有威望的大哥。挣扎的动作没用多少力量,最终顺着谢明晏的意思站了起来。
他吸了吸鼻子,话音还打着颤:“晏哥,我真的很喜欢做印泥。不挣钱也没关系,只求能留在工作坊。”
谢明晏“嗯”了声,看向院子角落里的长凳:“我们去那边。”
院子中间顿时剩下了林漉和荆叔两个人。
荆叔虽然没哭,眼眶却泛着红。短短几天时间,他比初次见面时憔悴了不少。
他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向林漉招招手:“进来坐吧,我给你泡杯茶。”
林漉应了声,迈步进入了工作坊。
眼睛适应光线以后,她看清了工作坊内的情况。
屋里空间不大,胜在干净整洁。靠墙摆着两排架子。一排是制作好的印泥,另一排的东西则是五花八门,珍珠、猴枣、珊瑚、玛瑙、琥珀……甚至还有几片金箔。
印泥工作坊里,居然还卖旅游纪念品吗?
“……那些东西都是制作印泥的原材料。”荆叔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一块印泥,里面居然有这么多东西?”林漉纳罕。
荆叔的脸上闪过一抹骄傲:“是啊,这些原材料研磨成粉,再经过特殊工艺进行加工,才能制出八宝印泥!这种印泥夏不吐油、冬不凝冻,而且不会随着时间褪色!”
话音刚落,他又叹了口气:“但是,制作八宝印泥的材料和时间成本都比较高。盗版出现之前,工作坊还能维持收支平衡。可是现在……”
林漉见缝插针:“您就是为了这个,才想把柴双赶走?”
荆叔一愣,好不容易消肿的眼眶又红起来:“我当然希望手艺传承下去,可是明知无法糊口还留着人,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送么!”
“阿双从小就跟着我学习制作印泥,要是还有别的办法,哪有师父舍得赶走自己的徒弟!趁现在年纪小,送回去好好读书,别耽误了人家孩子!”
林漉默了默,“但在盗版的这件事上,我们是占理的一方。如果您打官司……”
“我想过,但这太难了。一来,我没有打官司的经济条件;二来,就算这场官司赢了、我们的产品宣传出去了,日后网上盗版越来越多,价格比我们低、噱头比我们足,难道我们一个个去告?”荆叔无奈地摇摇头。
“您别着急。世上没有绝对的死局,总会有一线生机。”林漉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荆叔低着头,不抱太大希望。
门口传来短促的敲门声,谢明晏探进半个身子:“阿双那边,我安慰过他,让他先回去了。荆叔……”
荆叔站起身来,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除非工作坊的生存有转机,否则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也别劝了。压力由我一人承担,别再连累你们。”
林漉皱眉,并不同意荆叔的看法。但他态度坚决,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返程的路上,林漉一直没有说话。
她和谢明晏虽是并排,但中间隔了很远。谢明晏几次看向林漉,都见她低着头,脚下踢着一粒石子。
明知两人观念不同,此时挑起话题可能会引发争论——可他更见不得她把情绪闷在心里,低落难过。
犹豫再三,还是询问道:“在想什么?”
“嗯?”林漉恍然回神,“没什么……就是以前只在新闻里听说非遗文化传承面临困境,这是我第一次亲身接触到。”
亲眼目睹、置身其中,才更容易与工匠共情。
如果流传多年的八宝印泥,由于盗版打压而濒临绝迹……那该是件多么遗憾的事。
她忧心忡忡地问:“印泥工作坊的事情……你真打算放下不管?”
“当然不会。”谢明晏毫不犹豫,“只是,荆叔在我们面前很难放下包袱。我找了一个更适合的人来帮忙。”
他给了林漉一点时间来消化信息,而后话锋一转:“对了,你怎么会认识阿双?”
林漉稍微放心,这才有了心思解释:“他小学是在漳城的打工子弟学校念的吧?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去他的学校志愿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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