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致福最终还是改建了工坊,开始接一些装摩托、中转零件之类的单子。
头几个月的收入不算可观。刨去租金、进货成本和日常开销,一家人赚的钱刚好够补上改建工坊的花费。熬过那段日子后,这工坊就渐渐有了起色,在年底比往年多赚了两成。
因为和爸爸开诚布公地谈过,梨欣消除了心底的怨恨,工作时多卖了几分气力;等到年底查账,她看见那些仿佛在跳动的数字也赏心悦目了不少。
这家人总算过了个喜气和睦的年,还要继续用双手拼出更好的下一年来。
这个时节,在深城发展的梨福远也难得来了一封信。他说他筹到了一笔大钱,还用它开了一家建材公司。
深城的楼房现在正如雨后春笋般争相拔地而起,这个市场潜力无限,他刚准备好条件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
似乎他混得很不错,不过梨致福现在也知足了,自己的工坊照样潜力无限。
他让梨欣代笔写了回信互报近况,同时也附上了新年祝福。两边的梨家人各行其道,都有自己的一番成绩;这一年宛如梨欣的芳龄十六,年华大好。
在黄泉路俯瞰的两姐妹甚至想让敬缘把时间停下了。但她没有那个本领,该来的总要来,问题只是愿不愿意亲眼看着它到来而已。
改建后的工坊平稳地开设了一年多,收入也稳中向好;直到某天,梨致福收到了一张律师函。
上面说他以前装配的某辆摩托车出了事,开着开着固定后轮的车轴突然松解,让轮胎和骑手都甩了出去、狠狠地摔了个跤。
那辆车快摔得四分五裂了,而骑手还没戴头盔;虽然没有当场遇难,但坏消息是仅此而已。他没有头先着地,但终究是摔了脑袋,似乎伤得不轻;现在他正待在重症监护室里,预后还很不好说。
他的家属找到了梨致福供货的经销商,又顺着链条找到了负责装配摩托车的他头上,估计还会找到给他供零件的合伙人。
交警大队和市监局还在调查故障原因,家属则发来了这张要求其配合的律师函。
这种事对于梨致福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没敢告诉女儿,带上旺子跑去发函的事务所确认了一遍,终于敲定这个噩耗是真的。
他想把事情压下去,至少不应该让女儿陷入恐慌,但纸包不住火。等一批穿着制服的相关调查人员从正门大步走进梨家的档口时,梨欣就是第一个被迫迎上他们的人。
浸在茫然、不安和担忧中,梨欣看着爸爸从工坊走出、将他们领进去一通翻寻。他们又拍照又做笔记,时不时还指摘两句,严肃得让人望而生畏。
那个爸爸还是第一次表现得这么唯唯诺诺。
检查结果并不好。他们认为工坊有安全隐患、责令停业整顿;故障的隐患源头,也偏向了全然不知哪里出错的梨致福身上。
前面的档口虽得以保留营业,但这事也在那一天传遍了街坊邻里。之后一段时间,梨欣和她看的铺头迎来了数年来最无所事事的淡季。
但是……这事儿不怪她啊?
后面的调查结果也不尽如人意。监管部门在合伙人那里没找到确凿证据来证明零件质量有问题,事故的主责给到了负责组装的梨致福身上。
家属把他告上法院索要赔偿,为了尽可能保住家产,他提出上诉、要求重新检查合伙人的工坊,还揭发了合伙人偷工减料搓零件的内幕。
梨欣没想到爸爸会做得这么绝,但他当时满是义无反顾的态度。案子由此进入了新一轮调查,也是新一轮漫长艰苦的拉锯战。
工坊整改后仍然几近停摆,修车档收入也不如以前,梨家仿佛摔回了当年刚出来打拼时的困苦境况。
若不是梨家跟包租公有十多年的交情、让他愿意放宽部分租金来减轻负担,这工坊怕是要退租了。
靠旺子一人上班的收入不够日常开销,加上铺头的散钱也只是勉强平账,一家人只能靠俭用省吃来熬过这场官司。饭菜减一些,烟酒少一些,水电省一些,钱就多出来了。
而节流也要开源,梨致福便将目光放在了近年一批批南下的北人身上。
他们并非一定要花钱买自行车,但一定要花钱吃饭。梨致福想办法进了些河粉米粉和食材,平时待工在家就炒上几十盒,然后在饭点用自行车运到打工人群聚的地方卖,能挣多少是多少。
卖不完的粉,就是他们今天的晚饭了。
在这种硬着头皮过下去的日子里,梨欣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晚餐依然是有些凉的炒米粉,但今天梨致福加多了几个鸡蛋,还炒了碟笋干肉丝。另外包租婆送来了一盒莲香楼蛋卷,于是它也被梨欣放在了餐桌上。
场内场外的观众们未曾得知她对着餐桌许了什么愿。
对于梨欣来说,这样的晚餐其实完全不算什么简陋。比起这个,她更关注的是爸妈今年好像没怎么吵过架了。
也许是都累得不想吵,也许是吵了也没结果,他们安生了很久。因此,今晚的平和气氛让梨欣十分满意,无谓争取更多。
家和万事兴,老奶奶喜欢念叨的话在这会儿反而让梨欣莫名其妙地想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两姐妹会一起洗澡来省水费,但今晚梨欣有权独占一回冲凉房。梨雨还有些嘟囔的意思,但想到欣姐已经是大人了,便只能慨叹两声就此作罢。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一起洗,可能昨天是最后一次了。
这么一想,梨雨又有些惊慌,欣姐别是很快就要嫁出去了吧?她还不想这么快跟姐姐分开,但确实是时间一晃她就变成大人了。
当年和欣姐在珠水边欣赏夕阳的场景还恍如昨日,那幅画也依然挂在卧室的墙上,可距离那天确实已经过了将近四年。
她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在睡觉前向梨欣问:“欣姐,你什么时候嫁人啊?”
“你很想我走吗?”梨欣有些惊奇地问,“想独占这张床?”
“不是!”梨雨委屈又着急地摇摇头,“我……我不想你走。”
梨欣一愣,旋即带有歉意地笑笑:“抱歉,我误会了。其实我不会那么快嫁人的,甚至可能还会一直留在咱们家呢。”
站在门口的上位梨欣忍不住了,朝一边的敬缘问:“我们非得看这种别扭的煽情桥段不可吗?就不能粗略讲讲算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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