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用奇怪的语言回答道,“送我们回去大汉,我送你十匹马!”
女人笑了,她再次加重了脚力,皮质脚底按在男人的胸口的伤口上,结痂的伤口再次流血,男人痛的不停惨叫。
阳光落在她青春黝黑的脸上,泛着微光,她说道,“我没有听说过什么大汉!我们也不要十匹马,部族需要劳动力,我再说一遍,下次我会切掉你们的手指!记住了吗?”
她站在那里,右手拖着鹰的尸体,左脚再次加重了力道,惨叫声在草原和森林的边缘回荡。
一个穿着破皮子,赶着羊群的老牧奴听到惨叫,也不回头,挥动鞭子,驱赶着羊群,说道,“活着已经是恩赐!大汉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回大汉?”
袁华醒来的时候,仰面躺在一堆干草里,天色已经漆黑,漫天星斗。一个男人在用嘴巴咀嚼野草,然后混着唾液涂抹在袁华身上。
袁华现在觉得全身都痛和痒混在一起,整个人无比难受,他对着星空发出嘶哑的惨叫。
那个男子看见他醒了,哭着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袁华看向照顾他的男子,星光下,那是一张中年人的脸庞,国字脸,瘦骨嶙峋,上身赤裸,只有下身围着一块破破烂烂的皮子。
他艰难的问道,“这里是哪?”
那男人看着袁华,眼睛里有着哀伤,他说道,“你不记得了?”
袁华忍着奇痒和剧痛,摇摇头,“我头好痛,不记得了!”
那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说道,“这群野人,他们骑在马上用木锤砸了你的头,唉!娃子,你的头被敲坏了。”
他也不回答袁华,他极度疲惫,仰面摔倒在草堆里,震动带起空气里,一股剧烈的羊骚味。
袁华就这么仰面躺着,耳边传来男人的呼噜声,全身的不适,让他睡不着,整个人都焦虑无比。
夜里有一只羊,在舔他的伤口,可能是人的表皮带有盐分,让他焦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他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么穷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些绑匪为什么要劫持他?他也完全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挨得打,什么时候被人用锤子敲过脑袋?
袁华觉得这群绑匪是不是搞错对象了!他很穷,家里同样也不富裕,父母都是退休工人,能支付多少赎金?小城市的房子卖了也没几个钱,为什么绑架他?
他也不认识,刚刚那个帮他的中年男人,可感觉他和自己很熟的样子,为什么?
他整晚都睡不着,身体也动弹不了,一转身,背上的伤口就会裂开,疼痛无法忍受!
他就这么躺了三天,每天这个叫做崔力的男子,会为他带来一些食物,只是食物是一种黑乎乎的面饼,干涩粗糙,难以下咽!
可一个人,一旦饿疯了,那什么都能吃下,哪怕是草子和树皮。
袁华的身体极其饥饿,他努力的吃下这种黑色面饼,咀嚼间还能吐出沙砾,可至少吃完肚子不会饿得疼,可他知道这食物完全没有营养。
他已经看过自己,身体并不是他以前的水桶腰,这是一具年轻的身体,和身边的崔力一样瘦弱不堪,只要低头,他就能看见自己的肋骨。
他也知道,这他娘无比荒唐!
这里叫个什么康居?这里位于康居的东面,居然是匈奴人的势力范围。
大汉居然还在,他们是都护府的仆从营的营人,三个月前被匈奴俘虏,卖为奴隶,被这个康居的小部落买下。
本来一次性卖过来的有三个汉人,袁华(这一世也叫袁华),崔力和罗老大。罗老大在一个月前,得了一场大病,不久就死了。他临死前,是一声声喊着“大汉,大汉,回大汉啊!”咽气的,就埋在不远处的草地里,那里有一根矮矮的木板。
罗老大是马夫,本来在这里养马;崔力以前在汉军里就是木匠,所以这个康居部落让他做些木器活;而袁华以前是个铁匠学徒,现在是牧奴,这个羊圈里的羊本来归他放牧。
他们若不是有点手艺,早也被匈奴人砍了,扔在荒野里喂了狼!
前几天,两人想着罗老大,最后死在了这里,魂都回不去大汉!两人说着说着,就泪如雨下,于是决定连夜逃跑!
可在这片荒漠和草原上,人哪里跑得过马?
最终还是被部族追上,两个人被狠狠地鞭打,才成了今天的样子!
大汉?
康居?
大汉永初元年?
袁华觉得自己快疯了!
父母怎么办?
我的身体在哪里?
我怎么回去?
他抚摸着羊圈的枯木栏杆,上面有三条划痕,今天是第三天,他伸出右手,紧紧的握着木杆,努力挣扎,慢慢的站了起来。
旁边正在吃黑饼子的崔力,看着袁华一点点站起来,泪如雨下,嘴里自言自语道,“站起来,好!站起来,好!”
崔力看上去是个中年汉子,人却极为简单纯朴,他自幼在安西的小军寨里长大,多的是军户的豪爽和豪迈,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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