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郎掏出随手携带的火折子,定睛一瞧,小家伙比狼崽子大不了多少,模样粉白粉白,像是在书塾读书时,同窗分给大伙儿的白皮酥。
“我说呢,野狼围着这树死活不离开,原来是为了这小娃娃!”
林老三语气愤愤:“又不知是谁家干的畜生事,咱们要是来晚一步,这孩子就被野狼吃了!”
生在灾年被丢弃在荒山野岭,不一定能比狼崽活得久。
他蹲下身抱起小家伙,解开她身上带血的襁褓,此处在山峦最外边,按理说野狼不会在这儿出没,定是被血腥味引过来的。
“走,这地方不能多待,马上会有更多野兽过来。”
动物的嗅觉最灵敏,刚刚射杀的野狼,血味在林子里久久不散,一定会引来更多食肉动物。
林老三仔细检查小家伙有无外伤,动作又轻又柔,生怕手心里的老茧划伤崽子的皮肤。
见奶娃娃瘦得只有他两个手掌大,心好像被人狠狠扎了一下。
林四郎见他脱下外衫裹住瘦得跟耗子一样的小奶娃,小心翼翼护在怀里,连一向宝贝的弓弩都随意丢在地上。
“三哥,你不是要把她带回去吧?”
“你嫂子做梦都想有个孩子,这女娃,我看着心里喜欢得紧。”
他喜欢,媳妇一定也喜欢。
不知多少个夜晚,两人交颈而卧,想象着以后有孩子的生活,可惜天不从人愿,媳妇自从五年前小月子后,伤了身子,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身孕。
这孩子一定是上天送给他夫妻二人的礼物。
林老三低头,见小奶娃抽泣得厉害,一副被吓傻的模样,眼窝里溢满泪水,可怜巴巴的让人心疼,轻柔地哄着。
“不怕不怕,恶狼被爹爹打死了,再也没人敢伤害乖宝,爹爹可厉害了,一定会保护崽崽的,不哭了,咱们回家,你阿娘见到你得乐疯了。”
小祥云刚止住的泪水又有泛滥的趋势,噼里啪啦掉下来。
好人啊,她命不该绝,遇上心软的神接她回家了。
家。
她这个上辈子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终于也要有家了吗?
一定是老天爷看她前世救死扶伤,死得冤枉,这辈子送给她一对疼爱她的父母。
小祥云感动极了,晚风一吹,激动地打起嗝。
林四郎还想劝两句,如今是饥荒,一家子逃荒在外,本来就食不果腹,奶娃娇弱得很,万一到时候死在半道上,三哥三嫂不得伤心死。
林老三哪顾得上听他说话,一见女儿打嗝打的停不下来,小脸涨得通红,脚步飞快往回赶,将林四郎远远甩在身后。
*
临近官道的斜坡上,赶了一天路的流民纷纷停脚歇息。
林家三媳妇郑氏正跟嫂子张氏给全家人分发干粮,又厚又硬的干馍馍,咬得腮帮子疼,全靠嘴里一点口津勉强下咽,即便如此也比那些啃树皮的难民强得多。
“娘,我渴,想喝水……”
“我也是,我也是,馍馍剌嗓子,喉咙疼得厉害。”
几个半大小子仰着脑袋,舔舐着干得起皮的嘴唇,眼里全是对水的渴望。
张氏叹了口气,水壶早就见了底,哪还有水,“少说话,早点睡,睡着了就不会渴了。”
林三媳妇看到小子们失落的眼神,心里一阵心疼,“好孩子,你们三叔去找水了,说不准这次能有好消息。”
三个小子并没有因为这话高兴,逃荒半个月来,除了头几天路过一座山找到过干净的水源,其他时候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就连郑氏也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可信度不高,只能在心底祈祷丈夫此行顺利。
心里正想着,林老三高大的身躯从远处匆匆走来,身上打着赤膊,脚步虽快却很稳当,怀里不知抱着什么,时不时低头看两眼,身后老远跟着气喘吁吁的小叔子。
“三叔他们回来了!”几个半大小子涌上前,争着抢着看林老三护在怀里的物件,这么宝贝一定是找到水源了。
七岁的林天赐是孩子里年纪最大,长得最高的,第一个跑到林老三跟前,垫着脚巴拉三叔的裤腰带,凑近一瞧,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白白瘦瘦生得软软糯糯的团子,正窝在三叔怀里,手握成拳塞在丁点大的小嘴里砸吧,小身板跟筛糠似的一抽一抽。
不是水。
是个小娃娃,还是个小女娃!
林天赐瞳孔“蹭”地亮起来,激动地语无伦次,刚想问小家伙为什么抽抽,身后赶来的弟弟们没刹住脚步,两三个一起撞过来,将他挤得老远,只能看到崽崽圆圆的,光秃秃的脑袋瓜子。
老二林天吉和老三林天瑞是对双胞胎,看到眨巴着小眼睛的小奶娃,心瞬间被柔化了,手舞足蹈地抢着要仔细瞧瞧,动作神情跟复制的一般无二。
前一秒还抢着要喝水的两人,这会儿忘得一干二净,闹哄哄地一蹦一跳,跟等着人喂食的小狗崽一般,嘴里片刻不停喊得林老三头疼。
“三叔,哪里来的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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