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的棒子敲了四下,祥云躺在娘亲怀里,喝着刚热好的牛奶,看着娘亲时不时朝着门口方向张望,心里也跟着悬起来。
阿爹出去一晚上了,不知道现下情况如何,大伯二伯他们有没有被救出来,哥哥们这些日子受苦了,等他们回来,她要搞一副食疗方子,好好给家里人补一补。
心里正想着,门院门口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外间的林老太先发出声音。
“竹君啊,快去看看,是不是老大他们回来了?”
郑氏忙应了一声,囫囵拖起闺女屁股靠在肩膀上,一路小跑奔向院门口,直到看见门口形容憔悴,但完好无损的一家人,才长舒一口气。
“大哥大嫂,二哥,快进屋歇歇,这些几日苦了你们了,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食。”
张氏想抱抱祥云,一抬手见衣衫上全是灰尘,手掌心老茧又厚又重,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大嫂,帮我抱一下阿宝,我去给你们找身干净衣衫换上。”郑氏说着把闺女往妯娌怀里塞。
祥云好久没被大伯娘抱,咿咿呀呀伸出小胳膊往张氏怀里钻,心疼地贴上伯娘糙得不像样的脸颊,从空间挤了把水杨酸软膏,照着张氏脸上亲了两口,混着口水趁机在她脸上、手上抹了两把,希望伯娘不要嫌弃她的口水。
“咱阿宝的亲亲有魔力,伯娘现在觉得一点都不累了。”
众人都笑出声,抢着要抱祥云,仿佛之前在矿石场上心惊胆战的一幕不曾发生过。
林老大掂了掂重量:“哎呦,咱家阿宝小脸怎么瘦了,还没先前重。”
林老三解释:“这几天都喝的米汤,没什么营养,还好昨天竹君找到了牛奶,大哥不用担心,小丫头会胖起来的。”
林四郎凑上前:“阿宝脸蛋子好像张开了些,头发也茂盛不少,越来越好看了。”
几个半大小子几日没见到妹妹,也是想得紧,垫着脚要瞧妹妹。
祥云也很想念哥哥们,见小子们短短几日,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心疼坏了。
“怎么还不进屋,快进来让我瞧瞧。”
林老太的喊声从屋子里传来,声音带着焦急。
众人踏进屋子,看到老娘的一刻,这些日子受的苦仿佛找到宣泄口一般,个个红了眼。
“娘,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娘啊,多亏了谢老爷,我们才有命活着回来见你啊!”
“奶,天福好想你,天福怕黑……”
“奶,那些人好坏,他们不但骂人,还打人,呜呜呜……”
林老太也是老泪纵横,看到儿孙们吃苦受罪,心里跟油煎一样。
当官的不把百姓当人,王朝律法形同虚设,这吃人的世道,百姓没有被天灾夺取生命,反而差点死在矿场上。
城门口聚集着越来越多的流民,等着扶海城放他们入城,若是知道进城后,会被当做牲口一般卖去做苦力,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想掉头回去。
祥云看着家人们瘦削的脸颊,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短短几日,先前红光满面的一家人被折磨得不像样,可见矿场上的工作根本不是人干的。
外有强敌多次扰乱边境,内有不作为的官吏,加上天灾横行,民不聊生,种种迹象都是王朝覆灭前的预兆。
这世道,怕是要不太平了,扶海城不见得是一家人落脚的好地方,这场逃荒恐怕不日又要提上行程。
林家人围坐在林老太身边,讲述他们是如何被城门卫卖给矿石场,再到林老大他们想到法子,在沿途留下痕迹,等着林老三找到矿石位置,最后带着谢老爷一锅端了私矿场,将里面非法奴役的百姓放出来。
光听着都觉得心惊,更不用说亲身经历的林家人。
林老三见气氛沉重,打趣着缓和氛围。
“没想到小时候爹教我们打猎的寻路法子,今日派上了用场,一定是爹他老人家在地底下保佑着我们呢!”
林老大也笑道:“当时属你学得最好,要换成是我去找路,大伙儿还得再那虎狼窝里再待两天呢。”
林老二和林四郎都跟着笑出声。
天吉和天瑞有些心不在焉,从进屋后,一直在找寻赵若霞的身影。
“奶奶,我娘呢,她昨日不是跟着三叔一起回来了吗?”
林老太气得哼了一声:“谁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一晚上不见踪影。”
天吉和天瑞有些担心,娘昨日喊着浑身不舒服,那些坏人来抓人去做苦力时,娘都病得晕过去了,这会儿不知道好些没有。
郑氏端了清水进屋,又抱着新衣服过来给大伙儿换上,这才匆匆赶往厨房,想给家里人准备点吃食。
谁知,刚踏进厨房院子,掌勺娘子的吼叫声震耳欲聋。
“好你个横生倒养的玩意儿,偷鸡摸狗到老娘头上来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娘掌管灶台十几年,谁敢在我地盘上撒野!”
赵若霞被鸡毛掸子抽得直嗷嗷叫,掌勺娘子跟长了透视眼一样,专门打在前两日挨鞭子的地方,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连滚带爬跑出厨房,刚好撞到郑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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