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多嚼不烂,温故知新,与其一下子学太多记不到脑子里,不如一开始打好基础。”
祥云乖巧点头:“嗯嗯,我听先生的。”
说完,低下头继续练字。
赵括给她安排了十张大字的功课,直到日薄西山,她才揉着胳膊写完。
祥云明白赵公子不会长期待在林家,一个顶着未来天子名头的人,心中记挂的事情繁多,她能把握住的机会,可能只有不到短短半月功夫。
第二日一早,她难得没让郑氏催促着起床,早早爬起来洗漱。
林家人一见阿宝如此懂事,看向赵公子的眼神更加感激。
用过早食,祥云抱起昨日的功课一溜烟跑进“课堂”。
赵括近日在郑氏的美食攻势下,觉得腰身粗了一圈,正纠结要不要让手下去买套新衣裳换上。
新收的学生哒哒哒独有的脚步声,已经从远处响起。
“先生,我来啦!”
人没到,先闻声。
一双虎头鞋先踩进屋,往上是一身同色系的淡黄色长袄,腰间系着一串叮叮当当作响的铃铛,还有个小药包。
最近气温下降得厉害,林家人似是怕她冻着,里头又增了不少袄子,弄得小丫头跑起来,活像一团移动会响的毛球。
门栏有高度,祥云一手扶着门框,废了不少劲才抬起一只脚跨过来,又费力扒拉另一条腿,等跑到赵括面前时,已经喘气粗气了。
祥云将功课整齐摆放在先生面前,翩跹的眼睫一闪一闪,藏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赵括给她倒了杯温水,这才仔细打量起小徒弟的功课。
一直藏在暗处的阿大阿三,早已无法揣测主子的想法。
从愿意给个不到两岁的小女娃教书开始,每一步都在往他们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先是送了翰林大学士耗时七八年,亲自撰写的字书,又加急定制昂贵的狼毫笔送给林家小女娘,现在连端茶倒水的活儿都给人家干了。
他们一时分不清,往后遇到林家小姑娘,二人到底要用什么态度对待。
能让平阳王当先生的女娘,就是公主、县主,也未必有这待遇。
低着头喝茶,其实一直用眼珠子观察先生状态的祥云,终于在对方翻到最后一页时,心提了起来。
赵括翻阅纸张,开头两张字迹工整,笔力流畅,水平在线,越往后逐渐出现偷懒迹象,应付的心思更重。
十张大字对于一个刚学字的孩子来说,确实多了点,能顺利完成,他已经觉得很不错了,并不打算过分苛责。
加上小姑娘用了点小聪明,知道把好看的字放在最上面,不好看的放在最底下。
显然也知道自己后来偷懒了。
赵括快速翻阅最后两张,却意外发现最后一张不是练习的大字,而是混入一张莫名图案。
“没精力写字,倒是有精力鬼画符。”
压在最底下的纸张被抽出来,摆在二人面前,白皙宣纸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块棱角分明,形状怪异的石头。
赵括看了眼,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喜欢画画?”
祥云摇摇头,头上两根流苏带子跟着一摇一晃:“书上看到的,觉得长得奇怪,就画了下来。”
彩金石不同于其他矿石,因其颜色绚丽,造型似晶石得名。
赵括此时也想起来为何会觉得眼熟,半年前路过扶海城,那里有个采石场,看到过这种石头。
当时,因为颜色多彩,多看了两眼,结果采石场的矿工说,这种矿石材质软,既做不成器皿用具,也没法用来搭建房屋。
想雕刻来做装饰品,又上不了台面,达官贵人们嫌弃不已,最后成了铺路的石子。
这种没什么用处的矿石,到底是哪本书里有记载,赵括对此更有兴趣。
“这是种矿石,叫彩金矿。”
他一开口,祥云来了精神:“先生,你见过彩金矿吗?”
“见过,应该是北方特有的一种矿石。”
祥云更兴奋了,这不就代表他知道哪里有彩金矿吗?
赵括略一思索,想起那天两老夫妻来闹事时,提到过扶海城,很快道:“听说你们一家是从北面上来的,彩金矿扶海城就有,或许你叔伯们也见过。”
一听是扶海城,祥云立刻回忆起,当初大伯二伯被卖到矿石场的经历。
搞了半天,原来在那儿。
当天晚上,祥云又抱着图案去找大伯,果然从他口中也得到相同答案。
想要彩金矿,就得再去一趟扶海城,
可扶海城距离莲花村千里距离,她一个女娃娃,用什么理由才能去呢?
祥云这一思考,就考虑了半个月。
某日,一辆马车停在林家门口,从上头下来一个熟人。
面白声细的中年男人,在听到主子住在林家半月后,将身边的阿大阿二好一顿数落。
又听说主子收了这户人家的闺女当徒弟,半个月来尽心尽力教授小女娃练字背诗,更是瞳孔瞪眼,不知所措。
直到阿大将一路走来跟林家人的缘分,讲给男人听,又着重强调林家媳妇救了病中的主子,男人的神色才逐渐放松下来。
主仆几人在房间里不知说了什么,赵公子第二日便说家中长辈有疾,请辞了。
亲人生病是大事,林家人不好阻拦。
临走前,赵公子特地将祥云拉到一旁单独说话,几沓厚厚的字帖和开蒙孩童读的书本递到她面前,着重交代。
“先生家里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不在的这段日子,好好习字,不可懈怠偷懒,等来日我要抽查的。”
祥云信誓旦旦竖起三根手指在耳边,发誓:“一定不辜负先生期待!”
赵括被她小大人的样子逗笑了,心情跟着纾解不少,摸了摸弟子蓬松的脑袋。
“平日里遇上麻烦直接去县衙找魏县令,你现在是我学生,他算你半个师叔,不用跟他客气。”
祥云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嘴巴撅着,心里涌上来一股不舍。
赵括看她眼眶红红,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心一软,要不是京都那边催得急,林家小桥流水,闲云野鹤的日子,他是真舍不得离开。
白面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忍不住催促:“主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赵括对林家人道别,进马车前,动作顿了下,重新又返回来,扯了腰间的玉牌,塞到祥云衣领里。
轻声叮嘱:“玉牌好好收着,他日若遇上魏淼解决不了的困难,拿着它去京都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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