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平阳王府的山茶花,依旧开得鲜艳。
廊庭下,穿鹅黄长衫的美貌妇人,正端坐在案几旁,怀里抱着的女娃,一身同色系的夹袄,头戴珍珠团绒花,脖子上挂着赤金珍珠平安锁,手腕脚腕上无一处不精细。
远远望过去,活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富贵童子,手里抱着一方砚台,正眼巴巴地望向一旁站着的小少年。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谢远每回见到外甥女,总觉得她的长相既不似谢家人,也不像魏家人。
要知道,胞妹和妹夫的相貌是集两家所长,两人都是京都拔尖的俊男靓女,甚至妹夫的相貌还要更出众一些。
老话都说,女儿长得像父亲,外甥女好似是个例外。
可爱有余,清丽不足。
谢远正愣神的功夫,廊下原本兴致勃勃,想伸手去拉小少年衣摆的女娃,突然大声哭叫起来。
“哇……走开!走开!”
嗓音尖厉,似是拼命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听得人耳膜一震。
前一秒还笑得开心的女儿,下一瞬突然大哭起来,谢棠立刻慌了手脚,将闺女放在地上,上下左右细看。
“怎么了婠婠?是碰着哪儿了吗?不哭不哭,想做什么,跟娘说……”
谁知,下一秒,闺女伸着手指就往不远处指去,脚底板在地面上狠狠踩着,恨不得戳出个洞,发泄她的不满。
“走,让舅舅走!”
一听舅舅二字,谢棠顿时明了,松了口气无奈望向躲在山茶树下的身影,劝慰女儿。
“舅舅想婠婠了,过来疼疼婠婠,舅舅前些日子还给你带了礼物……”
女娃哭声停了一下,努力回想着,手摸到脖子上的长命锁,两手一举就从头顶上拿下来,用力砸在地面上。
一时间,上头攒着的两颗浑圆的夜明珠,摔了个粉碎。
不少残渣溅到一旁小少年脚背上,他身形未动,神色却暗了几分。
廊下顿时混乱成一片,无人注意到少年时何时离开的。
谢远见辛苦找来的平安锁,被女娃摔得七零八落,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谢棠想宽慰兄长两句,就听到丈夫声音不悦道:“婠婠,生气砸东西可不是好习惯,你知道方才砸碎的珠子,够普通百姓生活一辈子的吗?”
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的父亲,破天荒头一次带了怒气,魏婠婠嘴巴一瘪,更加委屈了,黄豆大的眼泪从眼中夺眶而出。
回头扑在她娘怀里哭得声嘶力竭:“爹爹坏,爹爹不疼婠婠了!”
从小跟命根子一样看着的闺女一哭,谢棠的心跟烈火下炙烤一样,立刻瞪着丈夫。
“你凶什么?不就摔了个长命锁,再打一个就是了,这点子东西也值得你发火,婠婠要是被吓出个好歹,看我跟不跟你罢休!”
魏磊早在女儿哭出声的时候,已经后悔了,上前哄着惯着,说尽了好话。
谁能想到平日里在军中威风凛凛,官家亲赐的云麾大将军,能在妻女面前卑微成这样。
被安慰好半晌的魏婠婠,终于舍得抹干眼泪,得意地耸了耸鼻尖。
她就知道,爹娘最疼她了,怎么忍心看她哭呢!
等她再看向山茶树下时,已经没了先前男人的身影,魏婠婠更加高兴。
她不喜欢舅舅,长得凶巴巴,一靠近就难受。
可等她下一秒回过头时,嘴角的笑意绷不住了,小哥哥不见了。
“澈哥哥,澈哥哥……”
女娃细软的嗓音还带着哭腔,四下张望许久,都不见小少年身影。
魏磊一见他嘴巴又嘟起来,手忙脚乱吩咐侍女去请世子爷。
侍女回来,只带回一句话:“世子爷功课繁重,暂不得空。”
魏婠婠踏着精致的虎头靴,就要往书房方向跑,被谢棠拦下:“婠婠乖,世子哥哥在忙,我们改日再来找他玩儿,好不好?”
“澈哥哥忙什么?婠婠可以帮忙!”
谢棠笑了:“读书的事,别人可帮不了。”
她神色一闪,温柔问道:“婠婠想不想读书?”
“读书是什么?好玩吗?”
魏磊拉了拉妻子的衣摆:“婠婠还小,现在就着急读书的事,太早了。”
“虽说三岁启蒙,可你看世子殿下两岁已经会背千字文了,我们婠婠以后是要当世子妃的,总不能跟世子殿下差太多。”
谢棠说着想起什么,兴奋道:“若是能请来山居先生给婠婠启蒙,婠婠以后在京都一众女郎里的名声也能水涨船高……”
魏磊摆摆手:“山居先生性格孤傲,早在十多年前告老还乡,别说是我们,就是平阳王殿下亲自去请,也未必能请得动他老人家。”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婠婠是不是你闺女,她读书的大事都不能上点心吗?”
一看妻子要生气,魏磊哄完小的哄大的,连声道:“好好好,我去!听说老先生故居在北面的扶海城一带,等忙完军中的琐事,我亲自去!”
“这还差不多!”
谢棠嗔怒地瞥了丈夫一眼,再多的火气,看到他那张比女郎还要瑰艳的长相,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另一边的莲花村,时隔一月有余,去京都卖胡柴的大小王大夫,终于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林老太带着孙女进了镇。
一踏进保和堂的大门,王小大夫迎了上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您可算来了,快往里面请!”
后院里,老王大夫已经煮好茶等着她们,一看祥云也来了,忙掏出几个精细的楠木盒子递上前。
“阿宝过来,看看爷爷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盒子一打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摆放得整整齐齐。
美人风筝、九连环、玳瑁盘和小陀螺……还有各式各样小姑娘戴的珠花和簪子,都是在六合镇上见不到的新鲜东西。
祥云乐得龇着牙花:“谢谢王爷爷,谢谢小王叔叔。”
林老太见孙女招人喜欢,同样开心不已。
小王大夫没有忘记大事,从另一个稍大的箱子里掏出一个锦盒。
打开后,里头赫然摆着一沓银票,每张都是一百两的大额单子。
祥云趴在桌沿边,眼睛瞪得跟铜板一般大,估摸了一下。
至少有二十张!
林老太颤抖着手指一张张数着:“一、二……八、九……二十二,二十三!二十三张!”
两千三百两!
除去事先答应给王家的二个点抽成。
林家这趟,足足赚了一千八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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