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被林老三抱在怀里,时不时来几个敬酒的,逗她两句,夸林老三有福气,生的闺女长得好看又聪明。
还有说林家兄弟有福气,娶的媳妇肯定漂亮,才能生出花朵般明艳漂亮的孩子。
周春捧着酒碗来时,看小丫头脸蛋圆鼓鼓的,粉嫩可爱羡慕极了,他家中只有一个儿子,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就想有个贴心小棉袄。
无奈天不从人愿,由于某些原因,想法被搁置多年。
得不到的越想要,这快成了周春众所周知的执念。
他上手想掐一掐祥云的脸蛋,还没碰到,就被林老三躲了过去。
“一身酒味,小心熏着我闺女,离远些!”
周春歪头嗅了嗅衣服,又伸手到嘴边哈了口气,确实有点味道,咧嘴一笑,往日里凶蛮长相,这会儿竟有些憨傻。
祥云差点忘了,第一次见面时,他揪着自己衣领的狰狞模样。此刻仿佛换了个人。
周春挨着林老三坐下,连日来并肩作战的默契,让他对林老三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加上他平日里因为总被韩总兵说欠缺智谋,格外喜欢跟脑子灵活的人说话。
“兄弟,你又立一功,可老哥得说句戳心窝子的话,所有的奖赏升官,前提是得能战胜外头的西戎反贼,我们如今是胜了对方几回,可五万大军还有四万驻扎着,这可如何是好?”
林老三明白他的意思,给怀里的闺女撕了块部位软嫩的羊羔腿肉,回应道:“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法子都是想出来,能杀他一万,就能杀他十万。
咱们如今有近三万骑兵,八万步兵,单挑肯定比不西戎兵凶残,毕竟先例在前,当年戎狄还未分裂,仅三万铁骑打得当时戎马一生的骁勇大将军连失七城,他当时手上可是有十五万将士!
可自古能打胜仗的兵,靠的不仅仅是人数和战斗力,更有无数险招、奇招。”
周春听了忍不住红了眼,这段屈辱过往,他也听过,当年不过十岁上下年纪,戎狄人的野蛮凶横形象印在每个大乾百姓心中。
后来因为戎狄内乱,有了如今的西戎和北狄两方势力,大乾百姓勉强安度十几年光阴,可惜三年前他们再次养精蓄锐,卷土重来,直到这次大兵压境,给了凉州卫措手不及。
体力上的悬殊,是地域和先辈流传下来的。
大乾男儿普遍体型瘦弱,加上近些年多处天灾人祸,粮食青黄不接,从军的儿郎更是瘦得跟黄豆芽般。
偶尔能出一两个似林老三、宋引一般的,都是将领们争先恐后抢夺的栽培对象。
再看西戎人,个个膀大腰圆,吃羊肉喝牛奶,十岁小儿马术精湛,上能操控雄鹰,下能跟猛兽博弈。
可再恐惧也无济于事,这场战争是必须要打的。
韩忠义以茶代酒站起身,跟几位劳苦功高的将领碰了杯,过来林老三这边时,刚好对上愁云惨淡的周春,和跟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小馋猫,祥云。
周春:“还是孩子好,每天烦恼除了吃喝再没别的。”
韩忠义给吃羊肉吃得满嘴流油的祥云擦擦嘴角:“她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你见过几个三四岁孩子会给人看病的,又听过几个有她聪明的?”
周春灿笑一声:“从没听过。”说完想起不远处坐着的赵怀澈,忙找补道,“听过!听过!当今殿下的独子,小殿下聪慧无双,三岁能文五岁能武,世所罕见,除了文武曲星共同降世,我找不到别的合理解释,哈哈哈……”
韩忠义:“……”
赵怀澈:“……”
军营中除了几个身居高位的将领,没几人知道赵怀澈的身份,周春只觉得还好自己脑子够灵活,险些得罪人,方才那番夸赞一定说到小殿下心里去了。
小孩嘛,嫉妒心重,他在家时,要是只夸赞小的,不夸大的,大的就得生气,只夸大的,把小的忽略了,小的也得给他摆脸色。
他自认在哄孩子上,已经做得炉火纯青了,殿下身份再高,不过也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罢了。
谁知,这时候凑过来一个喝得脸红的手下,咧嘴笑道:“将军今天怎么了?夸起小殿下文绉绉的,您从前谈起二王,还说人家一个种马播种,只管生不管养,孩子还没咱们生的拿得出手;
一个耽于儿女情长,不肯续弦,无视幼子无辜,孩子没有母亲教导,难免以后长歪了……”
韩忠义、陈澜、谢远等人动作皆是一顿。
周春只觉得搭在肩膀上的手臂,千斤重,跟只被戳了要害的狮子,浑身毛炸起,猛地从凳子上蹦起来。
酒也撒了,碗也摔了,人更是直接扑通跪在地上。
不敢直接冲着赵怀澈,而是对韩忠义连磕数下:“将军,我……我那是醉酒的胡话!”
韩忠义脸色青了白,白了红,当场被发现在背后说人闲话,他这个当首领的也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还是私下议论皇家人。
军营中大家关系好,时常凑在一处说闲话排解军中寂寥,韩忠义是知道的,只要不太过分,并不干预。
他也知道周春没读过什么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这都不能成为他脱罪的理由。
韩忠义起身,瞥了眼赵怀澈方向,看不出少年脸上喜怒,牙一咬训斥起来。
“放肆!身为大乾将士,官家和摄政王的家事,是尔等可以随意置喙的吗?来人!周将军以下犯上,搬弄口舌是非,杖四十军棍。”
周春心里那个冤枉啊:“属下……当时官家还没登基呢……”
韩忠义:“杖五十!本帅监管不力,同罚五十军棍,副将陈澜监刑。”
事已至此,周春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军中将士更是小心翼翼,反思平日里有没有说些不该说的话,有的低下头降低存在感,没有的也觉得后背一紧,连酒肉都不敢吃了。
周春被手下抬回军营时,屁股上渗了血,疼得想叫唤,又怕被将士们偷听了笑话,死要下唇,只能发出哼唧声缓解。
韩忠义没回将军府,缓步走回了军中营房,军医紧跟着进去了,没多久谢远和赵怀澈紧随其后。
趴在榻上由老军医给屁股上药的韩忠义,见到来人,忙拉起裤子下榻直接跪在地上。
“末将御下无方,冲撞殿下,请殿下责罚。”
赵怀澈双手负在身后,声音带着少年的稚气却威严十足:“确实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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