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祭司已穿戴整齐,正在桌案前提笔写着什么,察觉到戟颂走进来之后,祭司缓缓抬眼看向戟颂,手上的笔置于一侧的笔搁之上,道:“想好要说什么了?”
“嗯。”戟颂对祭司道,“祭司,能将长河地的入口打开吗?”
祭司神色微微一动:“你想问的是这个?”
“可以吗?”戟颂问道。
“你不先将身上的诅咒解开么?”祭司单刀直入地说道。
戟颂神情一滞,随即想起了自己身上无端多出的痘粒。
按理来说,不死之身拥有自我疗愈的能力,并不会像他人那般身上萌生痘粒。
长河族大祭司身为法力最为强悍的神术巫道之人,一看便知此人的旦夕祸福,戟颂身上的诅咒自然瞒不了他。她先前来找祭司,便是想问自己身上的痘粒,但被归来的乌鄫打断了。
戟颂不知道任由自己身上的诅咒这样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解开诅咒了。
“等回来再说。”戟颂顿了顿,说道,“我会死在这个死在这个诅咒上吗?”
“不会。”祭司道。
“是么。”
戟颂听闻若有所思,不再多说。
祭司看着戟颂的模样:“怎么,你很可惜?”
“打开出口吧。”戟颂没有回答祭司的话。
莹润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瞬银白色的光泽,给戟颂打开了长河地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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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窎是从战时就被古崟皇族列为威胁的一只妖子之一。
之所以没有被击杀而是被放逐,是因为狂窎自身有着与天鸟相匹敌的强悍实力,不过要知道被西岸居民称之为水凤凰的天鸟身为黑水的领主,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于是在叶城谌的爷爷叶城廖与狂窎大战三个回合之后,狂窎败于叶城廖的手下,自此被放逐。
天鸟不同于其他领主,他们的寿命较短,为了延续族派只能依靠传宗接代的方式,但一旦依靠这种方式让族派存留于世间的话,血脉在繁衍的过程中必定淡化。
到了叶城谌的父亲叶城信这一代,对付狂窎就已经十分吃力了,而今叶城信已死,叶城谌虽还有着返祖之力,但实力已远不如父辈。
叶城谌曾在幼年目睹了狂窎虐杀妖子的情景,那触目惊心的恐怖景象至今还保留在他的脑海中。
狂窎的位置经过调查,已经最终确定了下来,在北边靠近幽谷边际的昌云,并且聚集了一定的势力。
从古崟出发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向北边进发,大约五日之后,到达了昌云边际。
靠近幽谷的昌云边际常年被大风吹拂,风沙飞扬。
经过一天一夜的拼杀,远方的平地上倒下了众多的妖子,那一颗一颗的头颅,如同石子散落在远处。残阳如血,映照在城外平原上的每一具尸体之上,石木萋草,皆被鲜血浸透。
狂窎强悍的实力,令前去绞杀狂窎的妖子大多都命丧黄泉,以身体不适为由拖延时间而留下的戟晟,在城墙上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士兵和将领。
他们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有的在痛苦地呻吟,有的已经失去了生息。
戟晟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眼中盛满了悲哀和恐惧。
素来风度翩翩的闵佩豳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满身血浆,他被狂窎削去了一条手臂,向戟晟走过来的时候,那半截手臂还在滴血。不过他身为妖子,只要心脏没事,手臂就还会有再长回来的一天。
但在长回胳膊之前,闵佩豳都无法再上战场了。
戟晟看着他流血的手臂,胸中感到一阵窒息,不断有呻吟的伤员被抬进了城中。呈奉之正在帮着将伤员抬进城中,刹渊在掩护军队做着最后的撤退。待最后一个士兵退回城中,城门轰然关合。
暂时休战。
满城哀嚎,到处是鲜血弥漫的味道,这种感觉,陌生中透着一股熟悉之感。
戟晟也曾在东岸内战和十几年前的跨河之战中逃亡过。
他的三个孩子,有两个都死在战祸之中。
他原觉得对这种景象应当不陌生,没想到真正面临战场的时候,又和当时逃亡的景象大相径庭。
戟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尸体,如同一层烂掉的蚂蚁一般。隔着半里开外,都可以闻到那自尸体挥发出来的恶臭,以及扑面而来的死亡的气息。
这就是,戟颂一直面对的么。
夜色降临,戟晟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
想到那遍地的尸首,那一张张狰狞的面目,那一具又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那随着鲜血一起飞出来的五脏六腑,那些被深深埋在土壤中被分离出来、有的还在蠕动的残肢。
恐惧,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他是不死之身,但他并不想自己的身体变成那个样子——但是现在为时已晚,在这满是妖子的地界,戟晟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战事如此紧张,这些浴血奋战的将领也不会给戟晟任何坦白和解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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