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日之后,这期间,司马清寸步不离守在床榻旁,一直握紧他的手。
“阿渊,你终于醒了。”司马清喜极而泣,他擦干净谢渊额角的汗水,柔声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谢渊微微皱眉,“头很疼,四肢也使不上劲。”
司马清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你昏睡了整整两天,现在刚醒,身体虚,等恢复几日,就能下床活动了。”
谢渊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腿根本就走不了,却不愿揭穿司马清自欺欺人的谎言。
“阿渊。”司马清握着他的手,目光坚定,“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行宫请梁太医进宫为你治疗,你一定会康复的。”
谢渊闻言,心中泛起苦涩,他早已不奢求自己能重新站起来了,只希望最后的日子可以平静度过,关于司马清这个人和关于他的一切,他是真的不想染指了。
“你不必费尽心机替我寻找名医。”谢渊淡淡道,“其实我很累,不想再折腾了。”
司马清神色黯然,“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你一定要好起来,你忘了吗?我们是过过堂,递过婚书,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
谢渊闭上眼睛,“过堂又如何?我并非良配,太子又何必浪费时光在我这废人身上。”
司马清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不是废人,我会治好你的,赌上我的一切治好你。”
谢渊沉默片刻,没有再说一句话,任由司马清摆弄,反正他走不了,除了司马清身边哪也去不了。
接下来的几日,谢渊很安静,安静到就好像不会说话一般。
听说行宫那位太傅已经没有大碍。
司马清对此甚为不屑,太傅又如何,竟然为了一个臣子。无视主子的死活。
谢渊被抬到了寝宫,每日依靠药物维持,身体却愈发衰弱了。
这日午后,梁仲卿提着药箱来到长乐宫,为谢渊诊治。
“情况怎么样?”司马清迫不及待问。
梁仲卿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的腿骨碎裂严重,且失血过多,伤了经脉,恐怕以后都不能行走了。”
司马清怔住了。
谢渊亦面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坦然,本想最后的日子能到处转转,如今看来只是奢望。
“你说什么?”过了很久司马清才找回声音。
“太子妃以后不能行走。”梁仲卿语速飞快,一字一句清晰无误地传达着自己的意思。
“怎么会……”司马清喃喃道:“怎么会呢?明明没有伤到骨头,明明只是流了点血,怎么会走不了路。”
他转向谢渊,目光灼灼,“阿渊,没关系的,这个大夫看不好,我就去找别的,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谢渊仍旧呆滞,眼眸空洞得厉害。
“算了,不必了,我能不能走其实没关系。”谢渊慢吞吞的,“反正,我也已经无所谓了。”
“胡说!”司马清抓住他的肩膀,急红了眼,“阿渊,你不可以无所谓,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的,我一定可以治好你。”
谢渊苦笑道:“卖身求荣的下贱东西,可不可以走对太子殿下真的重要吗?”
此话一出,梁仲卿识趣的收拾药箱走出去,他曾在宫中行走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司马清浑身一震,他愣愣的看着谢渊,久久无法回神。
谢渊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挣脱开司马清的桎梏,背过身子不理他。
司马清咬了咬牙,忽然扑倒在他身上,愤怒再次占据他的理智,怒声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
谢渊冷漠道:“这话是太子说的。”
司马清气急败坏:“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不行吗?好好的日子不过你为什么一定要提起来。”
谢渊垂着眼眸,冷冷道:“臣不知进退,请殿下责罚。”
司马清双拳紧攥,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压抑着情绪,低吼:“你为什么一定要激怒我,为什么这样不知好歹,为什么一定要闹得这般不可收拾?”
谢渊嗤笑一声,嘲讽:“话是太子说的,我这一身伤也是不是拜太子所赐,然后还怪我不知好歹吗?”
司马清哑然,“阿渊……”
谢渊抬起眼帘,“不要这样叫我,你这样让我恶心。”
“啪——”司马清毫不留情给了谢渊狠狠一巴掌,打完之后,他的手都在颤抖。
“看吧,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为何一定要为难自己装作一副关心我的模样。”谢渊一脸平静。
“你真是不可理喻!”司马清逃跑似的离开内殿,他怕他在待下去又会做出伤害谢渊的事。
谢渊躺在榻上,嘴唇苍白无比。
司马清一向自傲,受不得半分委屈,如此一来,便是断了司马清与他的可能。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毕竟他快死了,又何必去招惹司马清呢?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所爱的人沾染分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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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孤月,映照着两处寂寞,自谢君离醒来,便有意躲着晋临帝,但晋临帝总是找借口宣召他入宫觐见,他也只好忍耐着。
而今夜的月亮格外圆润,宛若明珠,悬挂在高耸的穹顶,将银辉洒遍大地,也将他笼罩在一层薄雾里。
“陛下,您该歇了。”
晋临帝靠坐在龙榻上翻阅奏折,头也不抬道:“太傅现在何处?”
“在偏殿。”卢九卿小声劝道,“陛下,您已经忙碌了许久,歇息吧。”
“嗯。”晋临帝随口应了一声,却依然盯着奏折,眉峰轻皱。
他不喜欢黑暗,故而寝殿总是亮堂堂的。
卢九卿叹了口气,轻声道:“陛下,太傅大人他……还在请奏,希望您许谢相辞官。”
晋临帝合上奏折,放到桌上,淡淡道:“朕知晓,这件事你不用管,朕自有决断。”
卢九卿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卢九卿愣了愣,旋即道:“老奴愚钝,看不透。”
晋临帝轻哼一声,“你啊,其实比谁都清楚,你只是聪明,不愿沾身。”
卢九卿道:“陛下,老奴虽愚钝,却也懂得一句话,忧能伤身啊。”
晋临帝笑道:“走吧,起驾去偏殿,看看咱们这位太傅能执着到什么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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