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观打开信笺,看到信中所言:
昔子房于博浪沙一刺闻名天下,然始皇未死,良逃于危难之间。圯上老人深感子房才有余而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少年刚锐之气,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而今吾科考未举,为众人所耻笑,受百般曲辱,此非子房见折圯上之老人耶?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吾年尚幼,而心志未苦,筋骨未劳,体肤未饿,此身未乏。故吾得病于前日,未能进食,以饿体肤;三月科考失意,以苦心志;赴此学习,夜以继日,以劳筋骨;未尝懈怠,以乏吾身;众人耻笑,以折吾节。然受书留侯之老人何在?孰为识千里马之伯乐?
呜呼!夫子胥匿于芦草,犹有渔父送食,苏子谪游赤壁,尚有友伴鹤访。而吾憔悴之姿,何人为之悲哉?欲以杜康解忧,则身不行矣;欲告之于故交,则书未可达矣。唯效古人之书愤而消吾愁,故作此篇,以感时伤事。
时明德十八年三月十六日于国子监作
许观看着陈明所写之文章,只觉句句悲戚,如杜鹃啼血,猿猴哀鸣。
他慌忙去客栈再觅陈明,路上边走边责怪自己:“许观啊许观,枉你饱读圣贤之书,既知陈兄定有冤屈,为何没有禀明圣上?是要惜身避祸吗?还是贪恋这状元之位?伯昭视你为手足,你可视他作兄弟?”。
不出意外,客栈里也未有陈明的身影。许观见此,心中一横,便有了决断。
宽敞明亮的东宫内殿之中,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太子姚温正端坐在书桌前,专注地批示着奏章。他剑眉星目、面容俊朗,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上位者的高贵气质和威严风范。
这时,属臣王进快步走进殿内,恭敬地行礼后禀报道:“殿下,新科状元郎许观求见。”
姚温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但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许观便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他身穿一袭崭新的官服,身姿挺拔如松,相貌堂堂。
许观一见到太子,立刻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高声道:“殿下,臣有要事禀报。”
姚温依旧没有抬眼,只是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口吻道:“说吧。”
许观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之色,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折纸,小心翼翼地摊开双手奉上,语气诚恳而坚定:“请殿下一观此文。”
王进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从许观手中接过折纸,然后转身将其转呈给太子。
姚温随手将其展开,读到前两段只觉得此人狂悖至极,又是个一不见用,就忧伤病沮,不能复振的贾谊吗?
竟然还敢把自己比作张良和千里马,这许观难道是要让我治此人的罪不成?
新科状元的肚量竟然如此狭小,莫不是他与此人有仇?
待他看至最后一段,只觉得典故频出,光彩耀目,能看到许多圣贤佳作的影子。
既有伍子胥过昭关、苏东坡的《赤壁赋》,又借杜甫《梦李白》之“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之后是曹孟德的《短歌行》“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最后则是效仿了陆游的《书愤》,其字里行间又透出李密的《陈情表》,这么多东西糅合在一起本应该杂乱不堪,偏偏在其笔下又流畅自然,如同在读王子安的《滕王阁序》。
可见,其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
可惜了,虽然文章璀璨,却无治世之能,就不追究其罪了。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许观,问道:“汝意欲何为啊?”。
“此为臣之好友豫州士子陈明所作,臣请复查其卷,恐有所疏漏,以伤陛下和太子之明。”,许观再行大礼。
姚温平静地道:“我知汝之心情,可殿试的答卷,孤尽看过,此次杨相阅卷公允,未有丝毫偏差。”。
“非是微臣信不过殿下,只因我与陈明相识已久,平日里也曾畅谈国事,其思虑之深远,臣尚不能及也,我实在不知,能写出如此锦绣文章之人,他的试卷如何会拙劣不堪?臣愿以状元之位恳请殿下复阅其卷,还他一个公道,如若可能,望殿下允我随行。虽重得罪,死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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