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已过,深秋将至。知趣楼西边长着一棵粗壮的枫树,枫叶由淡淡的浅红慢慢的变成深红。洛雪领着柳芽以及她养的小伙伴们在枫树下玩闹嬉戏。李婶在一旁的小池塘边上剥着莲子,看着柳芽追着小黑,大猫撵着小白。
这时齐九慌张的跑了过来,二话不说扯着洛雪就往院外走。洛雪被齐九这冒失的行为给整懵了,旁边的柳芽和李婶比她还懵。
洛雪认识齐九也有一段时间了,平日里这傻子只要见到她就一副斗鸡的模样,仿佛怕洛雪分了云毅对他的宠爱似得,有事没事都能跟她斗上几句。
像今天这样,因着惊慌失措一向沉稳的步子都有些凌乱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所以洛雪就没和从前一样非要跟他对着干,而是什么也没问,由着他扯着往外走。
齐九步子越迈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要不是还拉着洛雪,看样子恨不得连轻功都能用上。洛雪被齐九拉着跑的有些气喘,一路过来几乎没看清楚脚下的路。
两个人奔到药草堂的时候,就见到齐管家,齐八,还有几个暗卫模样的人守在院子里,脸上焦急尽显。
齐九也没有让她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意思,隔着门对屋里的人说了一声,“楚先生,人我给你带来了。”然后就把洛雪往屋里一推了,还不等她脚步站稳,哐当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踉跄着进屋的洛雪,映入眼前的就是云毅一张惨白的脸,乌青的嘴唇,紧闭着的眸子,半裸着上身靠坐在一个特大号的药桶里。
洛雪一直茫然的思绪霎时神经紧绷,可是却因着脚步不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下意识的紧盯着药桶里的人。就见云毅此刻双目紧闭,两条剑眉因着药气蒸腾而挂满了水雾。
手臂和胸口的紫色藤蔓,颜色异常的艳丽妖异,上面的枝蔓好似一条条蚯蚓,竟然在身体里一起一伏的鼓动着,看着让人不禁头皮发麻,又骇人至极。
洛雪从未见过如此毛骨悚然的场面,要不是云毅一起一伏的胸膛,她都以为这是一个被紫色藤蔓吃掉了的死人。
洛雪害怕得捂紧了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怕一不小心,就惊动了云毅身体里蚯蚓状的藤蔓,再给云毅带来什么新的伤害。
她极力隐忍着内心的恐惧再次打量云毅,目光所及,竟是云毅从未有过的狼狈,洛雪的心竟然前所未有过的抽痛了一下。
楚慎正在满头大汗的给云毅施针,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聚集,然后又一颗一颗滴落在云毅光裸着的脊背上。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在云毅不同的穴位上,尤其胸口处的银针格外的多。
洛雪忍不住走近了几步,这才发现云毅起伏的胸口处,有一个佛珠大小的物体,正沿着云毅心脏附近的血管在快速的爬行。好像是在寻找出口的猛兽,横冲直撞的。
可以看出那个蠕动的物体,好似因为久寻不到出口而变得异常暴躁,楚慎用银针就是试图控制住它,不让它靠近云毅的心脏。
屋里虽然只有楚慎和云毅两个人,但是洛雪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她颤抖着声音问,“需......需要我帮忙嘛?”
楚慎并未看洛雪一眼,一双疲惫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手里的银针,日光打在他青白色的衣袍上却泛出明亮的光,又打在云毅惨白的脸上,让洛雪心里不由得十分发慌。
“旁边有刀和药盅,你自己取血吧!”楚慎简短的吩咐了洛雪一句便不再言语,全身心的盯着那个蠕动的物体,在相应的位置开始不断的行针。
每扎下一针,云毅垂落的睫毛都不可控制的抖动一下,整个人也因着汗水和着雾水而变得湿漉漉的,若不是抖动的眉毛和起伏的胸口,洛雪真不确定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一种憋闷感油然而生,洛雪不再看云毅,而是拿起一旁明晃晃的刀子,闭上眼一刀就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色血液滴落在瓷白的药盅里,红色与白色相触竟显得格外的醒脑刺目。
楚慎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未落下的汗珠几乎要遮住了他的眼睛。为了不妨碍视物,他只能使劲抖动睫毛,试图让汗珠随着睫毛的抖动尽数落下。
一盅血接满后,洛雪也顾不上包扎,只是顺手拿起一旁的金疮药随意在伤口上撒了几下。她抬头看了看一头汗水的楚慎,又看了看太阳穴鼓胀得厉害的云毅,迅速拾起药桶边沿上搭着的巾帕想要给楚慎擦掉额头上的汗。
楚慎霎时惊得想要闪躲,但是强大的自制力让他硬生生的没有偏一丝的头,施针的手臂和手指却不见丝毫的颤抖。只见他指尖反复捻动着银针,依旧快速准确的一根一根的刺入他想要刺入的穴位上。
洛雪自知刚才差点酿成大祸,不由得又后悔又害怕,如果真因自己的失误而让云毅再也醒不过来,她光想一想就觉得十分抽痛。
云毅好似察觉到她的自责与不安,他努力想要撑开垂落的眼皮,却只是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看不出他此刻是混沌还是清醒,就只是半闭着眼睛盯了洛雪几秒后眼皮又沉重的垂落下去。
随着云毅垂落的眼皮,洛雪的心也再一次坠入深渊。无助,恐慌,不知所措,种种情绪开始蔓延。就算是在洛雪发现自己武功使不出来,又被人牙子卖入府的时候她也只是觉得荒唐,气愤,也不曾有过现在这些感觉。
云毅头上和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早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药气蒸腾的雾水。洛雪几次想伸手替云毅擦汗,又怕影响楚慎施针又都缩了回来。
此刻洛雪觉得无比难熬,万分焦急,但是又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这样干等着干看着。看着从云毅身上滴落的汗珠一颗一颗的砸到药汤里,如同滚烫的烛泪一颗一颗的滴落在洛雪心上,烫得她的心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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