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窈见他言语诚恳，心中不免添了几分好感，可嘴上还是坚持地说道：“多谢小哥关心，可是那个地方对我至关重要，我觉得我还有必要去看一看，请小哥指个路吧！”
那小贩见她坚持，便叹口气说道：“你这姑娘怎么就不听劝呢？罢了，我随你走一趟吧，你跟着我，好歹也安全一些。”
曲窈不疑有它，便欣然答应，还从头发上取出一根金珠花，交给小贩，当做谢礼，说道：“那就麻烦小哥了，到了之后，必定另有重谢。”
小贩推脱了一下，在曲窈转身的时候，迅速向娜朵珠花塞到怀里，像是怕他又拿走一样。然后热情地指着前方说道：“那姑娘，咱们走吧！”
两个人大概走了有半个时辰，一直都走到中午了，曲窈才瞧见那处破败的宅子，还有宅子大门上高高悬挂的破败的牌匾，牌匾上面写着“曲宅”二字。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三个月前自己在昭和宫门口遇见阿福的情形。
那时候阿福搬了个梯子，费劲力气爬到高高的牌匾上面，用抹布仔细的擦拭，那会已经生了蜘蛛网的牌匾。
他当时说了什么，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那个时候的表情格外的虔诚和认真，就是那个表情，让曲窈留下并带走了他，但也是因为那个表情，让曲窈后来渐渐对他产生了疑心，以至于把他送到了赵无忧身边。
现在他怎么样了呢？
曲窈已经不知道了，也无暇去管那些。
只是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如同已经死去的邓贵妃，这座废弃的宅子和那个昭和宫一样，死气沉沉的，已经再也没有人会去居住和打扫了。
人死了，宅子也一样。
那小贩见她停留在门口，痴痴的看着，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了然，站在她面前，轻声问道：“难不成这姑娘是曲府以前的……亲戚？”
曲窈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为何就不能是这座宅子的主人呢？”
那小贩额头凝结出一粒汗珠，他白了白脸色，尴尬地笑道：“姑娘这是说什么玩笑话呢，当时这座宅子200多人口，可是一个一个全被杀死了，皇上叮嘱过，不许留活口的。你说……你是………你说你是这宅子的主人，难不成，难不成还是冤魂在世吗？”
曲窈见他此时此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变有意吓唬他：“为何就不能是呢？你看看我，看我孤身一人，又十分有钱，长的漂亮，还脸色苍白。随你这种想谋财害命的人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一点都不心惊胆战，难道就不因为我是有恃无恐吗？唉，四年了，我终于又回到这里了……”
曲窈狞笑着，一把抓住他手腕，小贩只感觉手臂仿佛被冰冷的玄铁死死嵌住，当下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双腿不停的抖，不停的抖，抖着抖着，突然传来一阵尿骚味儿，曲窈低头一看，原来是他失禁了。
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曲窈冷笑一声，将他丢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曲府。
身后小贩瘫软在地，来不及收拾自己身上的污秽，见她走进大门，便不休止地赶紧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大门虽然紧闭，但是还贴了两张封条，但是并没有上锁，似乎知道已经不会有人再来这个地方了，于是大门灰尘密布，蜘蛛网到处都是，却没有人曾经踏足过的痕迹。
曲窈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将门上的灰尘和蜘蛛网细细擦拭掉，慢慢撕掉枯黄干脆的封条，然后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很轻易的就推门而入。
大门内也是一处破败的景象，密密麻麻堆积的树叶和腐烂的布条木屑，到处都是院子里假山破烂不堪，有几处燧石还掉落在地上，隐隐约约藏匿在树叶之后，散发出腐烂的气息，反倒有两三点细嫩的草芽在缝隙中轻轻冒出个头来。
曲窈提了提裙子，踩过厚厚的树叶，小心谨慎地往里走去。
曲窈提了提裙子，踩过厚厚的树叶，小心谨慎地往里走去。
一时间，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个地方熟悉又陌生，一步一步走过去，除了扑面而来的泥土，灰尘和残叶碎片之外，就是，怎么看也看不尽的蜘蛛网。
怎么看也看不尽的野草荒芜。
顺着记忆，她想起这个地方大概是一处四进的院子。
第一进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和柴房，马厩，第二进是厢房和一些嬷嬷们的居住的地方，还有厨房杂物间什么的；第三进是自己和弟弟的住处，配套书房等等。
第四进，第四进就是正厅了，书房和父母的住所了。
而那个巨大的海棠树，好像就在第三进的院子里。
想要去第三进院子，需要穿过两个小花园，穿过四扇垂花门，再踏过崎岖的小路。
曲窈艰难地在树叶之中行走着，正式神正午，灼烈的阳光洒在头顶，烧得她脸颊发烫。她从未感觉过如此温暖，可脚底却生着寒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怀着一样怎样的心情去那所院子，是焦急的，欣喜的，还是忐忑的，恐惧的，好像真相又即将出现在眼前，但这到底是不是真相？
她也没有闹明白。
突然脚底下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拌得她险些摔了一跤。
她动了动脚，转身拨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根大腿的胫骨，白生生的骨头上，还有许多虫蛀的小洞洞。
曲窈吓得抖了抖，可转眼间忽然想到这已经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了，废墟之下掩埋白骨，不应该是很正常的吗？更何况她之前学医，这些东西早就摸过千百遍，可是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个地方，她会没有来感到一股凉意呢？
曲窈脑海里突然闪过当时被抄家时，一片屠戮的场景——鲜血挥洒了满地，众人的惊叫声，哭喊声，吵闹声，谩骂声不绝于耳，跳跃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后聚集在心脏，像是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在这一瞬间怦然爆炸！
身体就这样软软的，软软的瘫倒下去，定定地望着抬头，湛蓝的天空和那一缕缕飘过悠然的白云，正是中午，太阳正好，身后的树叶废墟竟异样的柔软，头顶的阳光洒在身上，也是如此的温暖。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舒展了四肢——眼前这咪咪萌萌的模糊不清——她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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