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表达能力并不那么强。
但他脸上真切的恐惧,和回忆时的结巴停顿,都为他平平无奇的叙述增加了真实性。
尹敏敏一激灵,视线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默默搬着小板凳坐到了秦璎旁边。
她的小动作没引起任何关注,张涛发黄的双眼死死盯着桌面被烟头烫出的一点焦痕。
文昊不知何时举起一个看起来就很落伍老旧的DV,对准张涛拍摄。
秦璎则微微侧头,一瞬不瞬的观察着张涛。
她留意过张涛夹烟的右手。
他的食指第一个关节上,有个已经变色的戒字纹身,并且缺了一个指节。
倒退二十来年,这种纹身在混混身上很常见。
虽然没屁用,但是纹戒字,要么戒毒要么戒赌。
看张涛脸色没有吸毒药鬼的面黄肌瘦,再加上短一截的摸牌食指。
张涛涉黑赌鬼的过往呼之欲出。
秦璎泼张涛冰可乐时,就注意到他的脖子。
上面一对交叉的掐痕,指印青紫。
那指印痕迹大小都和张涛手掌形状相符,右手食指同样缺损了一个指节。
再结合张涛说他遇到了怪事,秦璎这才说,她是合同工可以走,等不了的是张涛。
发现尹敏敏偷偷坐过来,秦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时,张涛从恐惧中挣脱,抖手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继续说起他来这的经过。
都说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张涛哪怕是个社会边缘人,也不想轻易去死。
因此他一天之内,虔诚拜遍了市里的道观佛寺教堂。
主打的就是,谁救他他信谁。
但是这种临时抱佛脚一点用没有,张涛还是那样在睡梦中死死掐着自己脖子。
他虽没意识,但每次醒来都要面对亲友恐惧的眼神。
在烈士陵睡了一夜还是老样子后,张涛一咬牙,决定去自首。
按照他们道上的说法,警察身上有官气。
左右他只是喊了一声,主观并没有杀人的意图,就算判也判不重。
张涛的自首牵扯人命,还是很受重视的。
警方封锁污水厂,打捞排查了几天,什么都没发现。
最重要的是,调监控后从始至终只看见张涛一个人。
证据链缺失,程序上以张涛喝醉产生幻觉结案。
但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张涛在拘留期间总要睡觉。
他只要一闭眼就会自己掐自己,发出阴恻恻的笑。
同监两个搞诈骗的,被他吓得哭爹喊娘当场交代悔改。
看守所的心理医生检查后发现,张涛这孙子确实没有演戏。
他几乎是眼皮一合就进入深层睡眠,周期也比正常人的长几倍。
事情自此没法查,张涛被释放。
就在绝望时,送他出狱的给他一张介绍信,让他来第三文保所碰碰运气。
张涛已经绝望得要跳护城河了,又被这消息扯回点求生欲,屁颠屁颠就来了。
张涛说罢,会议室中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朝秦璎看来,好像在等她发号施令。
秦璎一手撑住下颌,纤细手指搭在线条流畅的脸颊旁。
张涛的话里,有几处在撒谎。
抛开他爱工作之类无伤大雅的小谎话,问题比较大的,是他在叙述黑影掉下格栅跟他上报这两处。
张涛盯着秦璎,像是等宣判的囚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下位感,心慌意乱之下全凭本能。
秦璎扫了一眼文昊正拍摄的老旧DV。
发现他很上道,镜头从始至终只对着张涛后放心了些。
秦璎轻敲桌板:“你在叙述黑影掉下格栅和上报时撒了谎,为什么?”
空空的会议室横压一根木梁,凭空增加不少压迫感。
张涛喉中发出一声痰音,还没开口辩解,又听秦璎道:“为了减轻罪行?”
张涛脸上惊疑恐惧夹杂,倏地抬头对上秦璎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喉头动了动,终究不敢硬抗。
低声道:“我确实撒了谎。”
那天看见徘徊的黑影时,喝了几口猫尿的张涛并没存什么好心思。
对生活的戾气在看见佝偻疑似拾荒老人时,被一股脑钩了出来。
因此张涛那天不但喊话了,还远远的砸出了他手里拿着的电筒。
就想着拾荒老人好欺负,正好犯事误入,趁机戏耍威胁一番。
在砸出电筒后,他其实有看清那黑影的样子的。
张涛嘴唇哆嗦,似在回忆那个炎热的下午:“是个拾荒的老太婆,露出来的半边脸都是疤。”
“有点,像……污水处理厂附近,一个流浪疯婆子。”
秦璎面无表情,顺手操起旁边的空可乐瓶砸过去。
“王八蛋,这种信息你也瞒?”
“要不是遇上怪事,你压根就没想过上报,心存侥幸等尸体被发现吧?”
秦璎的话显然戳中了张涛的内心,他脑袋挨了一瓶子气都不敢喘。
只小小声辩解道:“那老太婆经常来附近翻垃圾,弄得到处汤汤水水的,我只是想吓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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