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面露难色,轻哼一声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把自己作践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如今却来求我。”嘴上虽如此说,眼神却飘向贾母,似在犹豫。
这时,贾赦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贾琏往王熙凤脚边缩着,口中道:“老爷,你听我解释……”
贾赦见贾琏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二话不说,扬起鞭子就抽了下去。
“啪”的一声,鞭子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贾琏背上,衣衫瞬间破裂,一道血印子渗了出来。
贾琏惨叫一声,在地上翻滚,贾赦跟上去继续狠狠抽打。
周围的丫鬟吓得脸色惨白,别过头去不敢看。
贾琏娇生惯养,哪里挨过这般痛打?被打晕过去,又生生抽醒,凄惨已极。
王熙凤见状,忙“扑通”一声跪在贾母面前:“老祖宗,已经教训过了,看在他往日还有几分孝顺的份上,饶了他这一遭吧。
要是真打出个好歹,大家看着都心疼不是?”
贾母沉着脸,没说话。
贾赦边抽边骂道:“畜生,畜生!做出这等害人害己的蠢事,丢尽了贾家的脸!”
不一会儿,贾琏已是血肉模糊,气息微弱,在地上奄奄一息。
邢夫人虽不是贾琏亲娘,但也不忍见此惨状,上前劝道:“老爷,够了,再打他就没命了。”
贾母便道:“暂且饶他一命吧,总不能真叫凤哥儿守了寡,让芃儿跟他兰哥哥一样的命!”
贾赦这才停了手,喘着粗气,狠狠瞪了一眼地上的贾琏,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此时,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贾琏微弱的呻吟声。
贾母发话让小厮将贾琏抬回自己院子里,王熙凤哭着也跟着走了,她不知道贾母有没有察觉是她动的手脚,不过此番她确实赢了。
贾琏躺在榻上,面如死灰,身上的鞭伤倒还在其次,他满心都是对未来的绝望。
贾琏命根子废了,不能生育,因着小厮发现的时候惊动了府外的人,这消息就如那长了翅膀的鸟儿,传得府里府外皆知。
他便如那被剥光示众的犯人,再无半分尊严可言。
每念及此,贾琏便万念俱灰。
想他往日风流俊俏,虽知行径不妥,却也未曾想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这阖府上下之人看他的眼神,有鄙夷、有怜悯,那些目光就像一把把利刃,直直地刺向他。
他满心的悔恨,悔不该那般放纵,可事到如今,又有何用?
只觉活着竟比死了还难受,只是一想到芃儿和大姐儿,又有几分不舍,若自己去了,两个孩子又当如何?
自此,贾琏彻底沉寂下去。
在外人面前,王熙凤自是敬着贾琏。
回到院子里,二人却是有商有量,客客气气,不再是以往那般互相试探提防的模样,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因着贾琏之事,贾妃自宫里送了灯谜过来,贾府众人都是勉强着应付过去,最后元春知道了贾琏之事,猜灯谜便不了了之。
这边,黛玉却是多日不曾去贾府了,紫鹃和雪雁借着去寻莺莲,背着孙悟空和冯先生,到底帮黛玉搜罗了数本禁书,里边除了《西游记》,还有《西厢记》和《牡丹亭》等。
三人皆是忠心耿耿的,但凭黛玉吩咐,都会尽心竭力去办,哪怕莺莲如今出了府,怀着身孕,也帮着想法子找书。
恰好这几日城外那片庄子建好,孙悟空带着柳湘莲去给诸事屋新店铺帮忙,黛玉便日日躲在房中看《西游记》。
看这《西游记》,黛玉越看越觉奇妙,越是细品越觉心驰神往。
这书如此精彩绝伦,大圣降妖除魔,上天入地,何等潇洒?
威风凛凛,何等自在?
黛玉单知道他是个厉害的神仙,竟不知,他是从这般传奇中来。
原以为他只是个特别之人,却不想是那书中有通天彻地之能的神猴!
黛玉每翻一页《西游记》,便似离孙悟空更近一步,又似更远几分。
一时喜悦,一时自伤。
每每看到书中孙行者神勇非凡之时,黛玉便不舍得再翻下去,只能心里暗忖:大圣本是那神话里的传奇,我不过是这深闺中的薄命之人,与他仿若云泥。
可这七载岁月,大圣伴我身旁,为我挡去多少风雨,那点点滴滴,岂是虚幻?
那些时日不是假的,我也能看到大圣,分明是对我有了一些心动。
黛玉强迫自己不要再想,继续看下去,却是越看越害怕,害怕终有一日大圣会离她而去,回到他那属于神仙妖怪的世界。
通看全篇,那些欺负大圣的神仙,并非全然有错,他们后来和大圣的关系也算得上和睦。
若是大圣能回去,降了那六耳猕猴,还会想继续西天取经吗?
黛玉怔然许久,将《西游记》合上,放入枕下,又从桌子上取来《西厢记》。
黛玉一身淡紫色袄裙,保暖又不失素雅,裙摆处同色丝线简单绣了几丛兰花。
她轻倚在榻上,鬓边发丝垂在脸上也浑然不觉,手中捧着那本《西厢记》,因着心烦意乱,起初只是随意翻看,不想竟渐渐入了迷。
“待月西厢下……玉人来。”黛玉轻念,心跳不知为何骤然加快。
她想着,世间竟有这般大胆炽热的情感,那崔莺莺为了爱情,竟如此勇敢,全然不顾封建礼教的束缚。
黛玉不禁将自己代入其中,若自己是崔莺莺,是否也有这般勇气?
若是大圣,黛玉颊生红晕,她定然也能有这般勇气。
黛玉啐了自己一口,自言自语道:“林黛玉啊林黛玉,你未免太过不知羞了些。”
“什么不知羞?”孙悟空耳朵灵,还在门外便听到黛玉说的话,因此问道。
黛玉连忙将那些禁书都收起来,边收边答道:“没……没什么,只是看了些胡言乱语的句子,自己在嗔怪自己罢了。”
说着,将《西厢记》和《牡丹亭》等书都塞在被子里,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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