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中贾府之内,贾敬忽一日执意要大兴土木,重建宁国府第,为筹银钱,连些个铺子、庄子也都打算发卖出去。
阖府上下虽觉此举有些孟浪,然贾敬之意已决,众人也唯有遵命行事,只道银钱暂且不凑手,且慢慢积攒资财。
岂料,还未及将银子攒够,宫里突然颁下一道圣旨。、
圣意主要有三:其一,元春娘娘承蒙圣恩,位份得以晋升,此乃阖府荣耀之事;
其二,朝廷要将宁国府及当初赏的庄子收回,另作他用;
其三,特许贾府操办贾珍、贾蓉二人的丧事,好歹让逝者得以体面入殓下葬。
贾府诸人面面相觑,一时竟分辨不出这旨意究竟是福是祸。
元春升位份自然是天大的恩德,只是贾敬本来要重建宁国府,如今怕是不能行了。
贾敬听得旨意,第一个反应过来,良久,他重重地长叹一声,神色落寞地转身回了自己房中。
他心下明白,当今圣上对他们这些勋贵世家的做派与行径看不惯已久,如今这般雷厉风行地处置,连做面子的余地都不留……
这往后的日子,怕是愈发艰难了。
其余人起初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感五雷轰顶。
缓过劲后,他们惊恐地意识到,祖宗辛苦打拼积攒下的偌大家业,这下竟生生丢了一半!
想当初祖宗们费了多少心血才挣下这份家业,到他们手里却守不住,还弄丢大半,悔恨就像毒蛇啃噬着众人的心。
待心绪稍稍平复,大家也琢磨透了圣上这道旨意的门道,可不就是一个巴掌加一颗甜枣的手段?
元春升位份,乍一听是无上荣光,可跟丢了大片土地、宁国府营建计划泡汤这些糟心事放一块儿,这点恩宠就显得轻飘飘了,不过是给贾府留个空面子。
准许办贾珍、贾蓉的丧事,人都尸骨无存了,也就是做个衣冠冢意思意思,也只是勉强让贾府维持点体面,不至于太难堪。
贾府上下心里都清楚,往后的日子彻底变天了。
再说黛玉这边,和孙悟空悠闲骑马前往金陵。
这日,两人路过一个繁华小镇,中秋佳节即将到来,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灯笼,路上也热闹非常。
两人牵着马走过,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孙悟空见黛玉满眼喜色,看个不住,便道:“今日便在小镇上寻个客栈歇下,没过几日便能到金陵,耽搁不了我们和林大人一起过中秋。”
黛玉一喜,朝孙悟空身边一挨,笑道:“大圣,这便是心有灵犀吗?我心中亦如此想。”
孙悟空摸摸黛玉的头发,道:“整日就跟吃了蜜似的。”
黛玉抿嘴一笑,心中却有些不安,自那日大圣从宁国府回来,明明两人依然跟以往一般亲密无间,懂得对方所想所说,她却觉得好像有一条隔阂生出。
她曾试探着问,是否是因为贾珍和贾蓉跟她也算是有亲戚关系,因此孙悟空觉得不适,又劝孙悟空很不必为那两人与她有嫌隙。
孙悟空并没有将那二人放在心上,被提醒了才想起。
黛玉不敢再多问,唯恐得到孙悟空要回到西游世界的答案,她只能装作表面无事。
街中人越来越多,孙悟空看不远处有一个客栈,带着黛玉走过去,要了两间上房,把两匹马交给店小二。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两人准备出去逛一逛。
“两位客官,出门右拐直走再左拐,那边的街市更热闹,有本地最出名的娘娘庙,可以求姻缘,庙前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灯笼更是一绝,精巧绝伦,可以买两盏玩玩。”一旁的店小二见两位出尘的公子要出去,忙热心介绍道。
黛玉听闻“求姻缘”三字,面上微微一热,不自觉地瞥了眼身旁的孙悟空,却见他神色如常,仿若未闻。
心下既有些羞赧,又暗自松了口气,她轻咳一声,率先迈出门槛,道:“既如此,咱们去瞧瞧也好。”
孙悟空自是点头相随,两人随着人流缓行。
街市上人头攒动,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孩童们手持糖人你追我赶,姑娘们戴着半面纱围在脂粉摊前挑选着,好一派喜乐景象。
黛玉目光流转,被那些精巧小物勾了魂去,不时驻足,遇到心仪的,便回头看向孙悟空,眼神亮晶晶的,那未出口的问询之意再明显不过。
孙悟空但笑不语,每次都默契地掏出银钱,将物件买下递到黛玉手中,惹得她眉梢眼角尽是笑意,满心欢喜地将小物件小心收起。
不多时,那娘娘庙已在眼前,红墙黛瓦,庄严肃穆,庙前香烟袅袅。
黛玉脚步忽地慢了下来,神色有些踌躇,偷眼瞧向孙悟空,迟疑道:“大圣,这……咱们当真要进去?”
孙悟空抬眸望去,见那求签祈愿之人络绎不绝,有男子也有女子,不过终究是女子居多,心下明白黛玉所想,便道:“进去拜拜也无妨,权当凑个趣儿。”
黛玉红了红脸,终是随着人流踏入庙中。
殿内烛光摇曳,黛玉净手拈香,垂眸虔诚祝祷,眼角余光却忍不住飘向身旁的孙悟空。
待礼毕,一旁小僧递来签筒,黛玉双手接过,轻轻摇晃,须臾,一支竹签滑落。
小僧接过一看,道:“公子好签,是上签,此签预示佳缘天成,红线早系,自当顺遂如意。
中间可能会有波折,不过终会顺意。”
黛玉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又觉心中一紧,波折?
她抬眸望向孙悟空,却见他目光专注在那签文上,似在思量着什么,心头更添不安。
出得庙门,天色渐暗,华灯初上,街边灯笼愈发显得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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