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是生病了。
你在心中叹息着,接受了这一点。
所以,明知道是错误的道路,你却无法做到回头。
根本就是……饮鸩止渴。
你如此在心中悲叹着自己的失败,实际上那吵闹的孩子达成目的,就又作为幻梦的一缕青烟,在昏暗的光影中失去痕迹。
你的四肢生出力气来。
你抬起手臂,对不远的缘一招了招手,态度很是随便地呼唤他:
“过来。”
“……!?”
缘一迷茫地看着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可身体还是乖巧地跟着你的指令行动,站起身来,呆呆地走过来。
走到距离你一臂远的地方。
都说距离产生美,这话千真万确。
刚刚的位置,你觉得缘一穿着暗红色外褂,坐在那里一脸冷峻的样子,十分威严高大,看着就是就让人安心的强大武士。
现在他走到你跟前来,你就看到他脑袋上肩膀上落着细碎的竹叶,胸襟袖口上有不知道是木屑还是尘土的灰色痕迹,还有腰间的佩刀——根本就是随随便便系在腰间,角带松松垮垮,马乘袴前的折痕也是……
有一个瞬间,你想把守在外围的舍人提过来问罪。
真是搞不懂!
明明有人在身边服侍,他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你板着脸,心里千言万语也暂时全部放下,伸出手,一言不发地给缘一整理仪表。
摘掉他头发上的枯枝、肩头上的败叶,掸掉襦袢和袖口上的灰痕,还努力给他正了正角带——
实际上你这么干到一半就太阳穴青筋直跳,想要把眼前这个乱七八糟的家伙狠狠骂一顿了。
还好他最近没有频繁出入人前,否则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简直就是在给继国家抹黑!
邋遢到会把下臣吓一跳,然后背后偷偷议论的程度!
不过缘一的话……即使没有这么乱七八糟的出现,大家也已经在背后议论他了……
你:“……”
大概是你的脸色实在不好,缘一偷瞧着你的神色,原本似乎还准备弓着背躲一躲的动作都僵住,立刻乖乖听话伸手伸脚,眼睛里的沉重情绪都识趣地收拢,不敢泄露分毫。
哈!
好像你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一样!
粗略地清理完毕,你最后狠狠地拍了拍缘一的胸口,让他把肩膀端起来:
“一脸垂头丧气!像什么样子!”
在你的重击下,缘一沉默地昂首挺胸起来,像你以前教训过他的一样,努力抬着下巴,端起身为继国少主的气势。
他分明就知道你想看到什么样的他,却总是以另一副面孔出现在你面前。
这样子……
果然很过分吧?
你在心里默默叹气,垂下眼帘,垂下手,事到临头才稍微感到有些局促起来。
你把他叫过来,是想要干些什么呢?
你:“……不错……”
缘一疑惑地问你:“兄长,你说什么?”
你清了清喉咙,努力做出风轻云淡的日常模样,再次重复了一遍:“你干得不错。”
“……”
缘一就这么看着你。
你却不好意思看着他,反倒像是对他身边另一根竹子产生兴趣,往那边看个不停。
可嘴上果然还是要做出解释:
“很难过,但是会努力地忍耐;很痛苦,但是知道要压抑住;对自己的行为产生动摇,却没有让别的人发现——你能做到这些,真的很有长进,我很高兴。”
缘一还是安静地看着你:“……”
你不敢看他的眼睛。
——水池里的金鱼……生活得,快乐吗?
你不知道。
——你现在做的,是正确的行为吗?
你不知道。
你只能立足眼前,做到现在可以做到的事情。
所以你还是磕磕绊绊的,说出些只有缘一这个笨蛋才会相信的傻话:
“长大成人就是这么回事吧……你和我都会变成讨厌的大人,会有自己的疑惑和痛苦,这是无法避免的……”
“……”
“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我想,一定是因为很难找到这样的人,母亲才会念叨个不停……你也不要总是全然相信,动一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下吧?”
缘一还是没说话:“……”
你其实也并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在安慰他吗?
好像不是……
你在解答他吗?
好像也没有……
你说的这些话,好像是和眼前的缘一说,好像是和那个困守在营帐中不愿意出去的自己说……
并不是在敷衍。
只是,你尽其所能的,只能说出这些干巴巴的句子。
总之你绞尽脑汁地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言语:
“……难过、困惑、痛苦——你都感受到了,但是在这些情绪的冲刷下,依旧坚持下来,努力地生活,虽然活得乱七八糟、不修边幅、完全不像样……”
你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瞟向了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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