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战后,你与红姬的第一次相见。
对你来说,也算是十分新奇的体验。
你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头上梳着繁复的发髻,秀发如堆云,精致的发簪穿花蝴蝶一样地点缀着,顺着额前的碎发下来,是一张精致的脸蛋,涂着香粉,眉眼画上凌厉的线条,你记忆中的温和柔顺因此很难寻见,那张刚刚还在斥责他人的嘴唇十分红艳,衬得肤色更加苍白。
红姬还是红姬,站在你面前,穿着漂亮厚重的衣服,脊背挺得笔直,眉眼间都是一股目中无人的颐指气使,其他人低着头顺从地跟随在她身后,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你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因此,原本呼唤的打算都停下,心中斟酌一会儿,才温吞地对她开口:
“红姬?”
你其实在犹豫,是否该随其他人那样叫她紫阳花,但转念一想,似乎并无这个必要,也没人这样要求你,因此就还是按照旧时的感觉叫她。
或许是你的错觉,“红姬”两个字出口之后,音节在房内飘荡,空气随之漾起波澜,你感觉这间屋子似乎都窒了一下呼吸。
而在门外望着你的女人也从木雕似的呆愣中醒转。
踏踏——
推开身边侍女的搀扶,她不可置信地往你的方向靠近了两步。
你不理解她的眼神。
那双注视着你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里头盛满了不可置信。
像是你出现在此处,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一样。
你感到莫名其妙。
你平安归来,也无人向城里传送过讣告,出现在这里不也算理所当然?
但以你的经验来说,女人的心思总是十分难猜,与其去搞懂她在想什么,不如直接开口询问。
于是你就如过往那样,对她展开臂膀:
“过来。”
这个指令十分明确。
“岩胜大人——”
反应过来的红姬如同归巢的小鸟,“踏踏”两步雀跃,一下子扑进你的怀里。
“真的是您!”
还好你坐得稳当,不然这一撞怕是要丢脸。
印象中红姬在你面前一向很在意仪态,讲究行走坐卧的风情,唯有你出征前最后一次见她,她在你面前,因为或真或假的感情哭得一塌糊涂;
这次回来第一次见她,她扑倒在你怀里,头上精致的钗环被撞得歪歪斜斜,她也全然不顾,就是将脸庞往你的怀里使劲地埋。
你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气味,不是熏人的发油味,而是你更喜欢的皂角的清新,干干净净,可细闻似乎又有点儿铁锈的余味。
不至于让你反感,所以无关紧要。
你将手虚虚搭在红姬的背上,将视线转向还在屋外的那群人。
御艺所夫人看到你们,毫不遮掩地松了口气,她抚了抚头发,对你施了一礼,身后有准备好的侍女端着托盘进来,她们穿着足袜在榻榻米上行走,安静又迅速,放下酒水和茶点,布置完毕,就连带你身边的雨一起离开,离开前还记得合上门。
这布置的时间里,只有红姬在你怀里发出呜咽的声响,你胸前的衣襟似乎都有点濡湿。
直到其他人都退下,你才感到没那么尴尬。
因此也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到怀里的女人身上。
你还是拿不定主意:“我该叫你红姬,还是紫阳花?”
听到你说话,女人就呜咽着从你怀里抬起头来,她的妆容已经完全花掉了,眼下被泪水和眼妆染得出现脏污的沟渠,脸上原本敷好的粉面妆容也变得乱七八糟,毫无女子的娇媚艳丽可言。
可那双眼睛还是如同一汪秋水,里面满满的只有你,写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叫我紫阳花吧,岩胜大人!”她一边落泪一边起身,迟钝地用袖子遮住大半张脸,抽噎着向你回话,“我现在有了新的人生。”
你不明白她嘴里“新的人生”是什么意思,只看她哭泣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可怜,就从怀里掏出手帕,为她擦脸:
“紫阳花……怎么想到起这样的名字?”
因为你的动作,紫阳花害羞了一会儿,还是放下袖子,顺从地躺倒在你怀里,任由你擦去她脸上的脂粉,白色的香粉被擦去,你才发现她面颊飞红,不是胭脂,倒是皮肤里透出的红意。
她望着你,不无怀念地解释道:“您临走的时候,送过我两支紫阳花——您还记得吗?”
“……”
你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有点懵。
那一次见面……你有给她送花吗?
你完全不记得这点小事。
可她似乎很看重的样子……
于是你镇静地回应她:“看来你很喜欢。”
紫阳花的手臂缩在你的胸前,紧紧抓住你的衣襟,听到你的话,她快活得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没错!我生了很严重的病!病到快要死去了……然后看到您送给我的花,就想到您回来后看不到我该怎么办?不能违背我对您的承诺,因此一直在坚持,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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