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你所愿的,你醒来了。
好像是一直溺水的人顶开水面呼吸到一口空气,醒来的一瞬间,你感觉内心懒洋洋的十分快活,可这快活来得轻盈又虚假,像是镜子上的雾气,转瞬即逝难以把握。
你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舒适,似乎是做了一个梦,可梦中的情景在苏醒的那一刻已经记不分明……
你醒来之后,在空茫的愉快之中呆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屋子里那扇永远关闭的窗户打开了,寒凉的夜风顺着破口往屋子里灌;
紫阳花不在你身边;
墙壁上挂着的【小面】的面具一分为二落在榻榻米上,肉眼可见的是被开锋的刀刃劈开。
你捂着脑袋起身,身上的被褥落下,寒风夺走身上的温度,你因此很快清醒过来,并注意到随着风声传来的奇怪的声响。
好像依旧在战场,武士出刀撞击的声响,喝骂与嘲笑的声响。
你拿起床铺边的打刀,攀着窗户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损毁是由外部的暴力导致……只是,这样大的损坏应该伴随巨响,你为何没有察觉到呢?
“……”
你握着刀,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出窗户的破口,抓握住游女屋外部的凸起处,沉默地向上攀援。
你脚下的这间屋子,在你行动的时候似乎有了意志,你清晰感受到它惊慌失措呼喊的声音。
可这只是错觉。
“可恶!都是你!岩胜大人醒来了……”
你跃到屋顶,看到对垒的双方,发现惊慌失措的并非是游女屋,而是一方奇怪的存在……
无法轻易用【人类】、【敌人】这样的词语指代,接触到你的视线就受惊地收拢周边的发丝蹲下的家伙,有着女子的形貌,脸上刻印着花朵样的疮疤,身姿袅袅,可胡乱飞舞的头发笼罩在她四周,如同严丝合缝的铠甲……
“……”
你握刀的手一紧。
与她对战的【人类】的那一方并没有放过这个破绽,之前说话大大咧咧没个正形的二尾猫太郎一跃而起,眼神坚毅,他挥舞着刀刃,刀锋所过,像是插入油脂的热刀,飞舞的发丝尽数断开。
刀刃破开阻碍,贴上恶鬼的脖颈,你看到二尾手臂上的青筋充血起伏,刀锋陷入苍白的皮肤一寸,除此之外毫无进益。
“啊——”
非人的存在惨叫一声,发丝包裹成茧,没入屋顶消失无踪。
而空中被斩断的散乱的发丝缠上二尾的身体,像是落入土地的根系,联结成网,网叠成片,将他束缚成一个无法动弹的发茧。
“可恶……”
发丝插入肌理,武士苦笑一声,目光直接转向你:“岩胜,快跑!”
你下意识挥刀。
【胧月·回天】
“啊——”
从你脚边的屋顶长出的女子惊叫一声,声息渐止,在距离较远处再次生长出来。
她穿着破损的寝衣,从层叠的发丝中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正畏怯地呼唤着你:“……岩胜大人……”
你:“……”
被束缚住的二尾同样呼喊你:“快跑!那家伙是【鬼】!你战胜不了的,快跑啊岩胜!”
他的惊慌震耳欲聋。
你:“……”
无法再称做【人类】的女子,脸上却流露出【人类】的情感来,胆怯又慌张地和你解释:
“不是的岩胜大人!是我啊!是紫阳花!我只是……我只是生了病……”
“……”
“你知道的,我的病很严重,所以……所以医师开了一剂很奇怪的药,需要……需要吃掉一些人——可是他们活着和死去没有分别,与其痛苦地苟活,或许被我吃掉还要幸福一些,我会为他们编织美好的梦境,他们都是笑着答应之后,我才吃掉他们的……”
“……”
“我都是为了……为了陪在岩胜大人身边……您能理解的吧?是我啊!紫阳花啊!为了岩胜大人……我什么都愿意做,所以……”
“……”
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颤颤巍巍害怕得不得了、正着急地和你解释着什么的生物……
生物?
她到底是什么存在呢?
你想起游郭之中疯涨的失踪人数:
“……有寻欢作乐的下层平民,变卖家产的底层武士,还有些染了病的女子……”
“是的,从庆典之后,前来报官的人多了起来……”
你想起二尾和随口说过的话:
“【鬼】啊,那是和人类对立的存在,以人为食,毫无底线,灵魂已经被扭曲了……”
“哎呀分辨的话,其实见多了就会明白,【人】和【非人】之间的区别……”
你想起缘一告诉过你的形容:
“紫阳花……不像是人类……”
“……袭击的是一位女子,眼睛猩红,指甲很长……杀意满满地想要取走我的性命……”
好像一直笼罩在眼前的幕布被人揭开,灯光打进去,你看到那个隐藏在花球和香粉味道下的紫阳花。
那个其实已经倒在暗室之中,被你遗忘、死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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