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但比起前两天来说,小了不少,见不到变大的势头,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估计再稀稀拉拉地下完今天一天,就结束了。
结束的不止是雨,还有两三天的假期。
常遇春倚着路灯杆子,耳边是汽车在拨动逆向的风,他抬眼看向马路,数着过往的车辆,从一数到了不知道多少。周围也有不少和他一样的学生,他们三两个聚在一起,并不包括常遇春,常遇春与他们不熟。初三的学生大概率都听说过他,其他年级的人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上次返校时在校车上被别人三两句就说“哭”了。
常遇春并不在意他们在想什么,他一个人呆惯了,起床后面对空空的洗漱间,上课时面对空空的走廊,吃完饭面对空空的教室或是宿舍,晚自习时面对空空的办公室,他人睡去后,再面对空空的黑夜……
他不介意和别人聊天嬉闹,他并不排斥有人进入他的生活,他只是不免地会经常一个人,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吗?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车来了。”
一个学生大喊一声,紧接着的是两三秒的安静——大家在确认,随后是一阵起起伏伏的唉声叹气。
常遇春视力不好,但他并不色盲,他能看到距这里一百米左右有一个黄色的长方形在慢慢变大。
路灯下,男孩暗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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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好队,一个一个上车,先往后排座,包不准放在过道……”崔海国站在车门边,数着上车的人数。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几个坐前排的男生打量着上车的的人流。
“诶,那女的不错,低马尾的那个。”
“一般。”
“一看就是个公交车,我觉得恶心。”
“看她的妆,涂得跟个化工厂似的,你真下得去嘴,哎呀,哪来这么重的味呀,真熏人。”
“我又没说要亲脸,反正是辆公交车,脸以下哪不行?”
“真叫你参悟透了,别到时候真要上了,却怂了。”
“这学校的女生确实骚,有几个不是公交车?你嫌恶心你当时别跟着一块来呀。”
……
“来了来了,最后一个上来的,看着没?我就说他在这站上车吧。”
几人停下了讨论,齐齐看向上车的队伍最后,那是一个戴着奇怪眼镜的男孩。
常遇春没有注意到向他聚集而来的目光,他背着包,寻找着车里的空位置。
一条腿突然伸到了过道中间,常遇春没有看到,一头栽了下去,跌在地上,像一块石头砸入湖面,片刻的安静后,激起一阵笑声。
那人并没有收回腿,仍然横着,他看向校车最前面,朝那个站在司机边上,目睹了一切的老师,挑衅地吹了声口哨。
崔海国皱了皱眉,转身坐下,腰间的钥匙发出一段清脆的碰撞声,叮叮叮……
常遇春刚要从地上爬起,他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托住鼻梁上的眼镜。那人见机一蹬腿,只用一只手撑着地的常遇春失去平衡,又侧身摔放在过道的行李上,笑声从湖岸荡回,与再次激起的浪花打成一片。
“你他妈的几次了,没完了。”一个人抽走了地上的包,刚刚落地的常遇春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再次失衡,但这次他扶住了身边的座位,稳住了身形。
常遇春听出了那个声音,是上次坐在他前面的人。
那人提着包,表现得非常吃力,包在他的手里摇摇晃晃,“一个不小心”,砸向了常遇春扶着椅子的胳膊。
常遇春吃痛,但那个包并未完全砸掉常遇春扶着椅子的手,他在感到疼痛的瞬间抓住了椅子把。
常遇春站起身,扶正眼镜,看向边上的几人,那条腿依旧横在过道,毫不掩饰。
他分辨出了几人的声音,是上次和他起争执的几人,当时脑子很乱,没注意他们的样子。常遇春不打算说什么,只是大概看了几人的模样,他看得不太清楚,只能粗略地分辨出他们的特征,一个卷发没穿校服,一个胖些戴着眼镜,一个头发黑里掺红,一个国字脸很壮,还有一个是他们中唯一的寸头,脸很小。
叮叮叮……
“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点找位置坐好,磨磨唧唧,耽误发车。”
常遇春转身向后走去,不是因为崔海国的话,他本来就没打算在这站着。实际上,他心里正琢磨着什么,根本没留意崔海国,也没有留意那些来自素不相干的人的,玩味的眼神和话语。
五个人,那一夜好像也是五个人,声音……记不得了,常遇春摸了摸脖子,隐隐有痛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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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上车不多,行人很少,道路两侧没有建筑物,只有萧条的块块草地和落尽了枝叶的矮树。
常遇春手里拿着政治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书放回了包里,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晕车,于是他打开窗户。风裹着三两点雨水,搭上了这趟路过的车,它们来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走了很长的路,还要去更远的地方。少年闭上眼,倾听着它们这一路上的人与事,他尝试着听可仍旧听不懂,但他却莫名地肯定,那一定是些不错的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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