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会要清除包身工这事儿,我是完全支持的。”
“会长怕是不知道,这个问题这些年愈发严重了。”
“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在粤省,这些人已经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孩子身上。”
“他们多是从乡下收拢人来,说是学徒,但签的都是卖身契。”
“只管吃喝,拿不到一份工钱。”
说着这些,陈启源一脸忧心:“为了从他们身上赚到钱,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最多的一天要做十六个小时的工。”
“每年因为身体吃不消,劳累毙命的不是个小数目。”
“而只要死了人,他们又能从死人身上捞一笔赔偿。”
“有些人于心不忍,也觉得不合算,可偏偏这么些年下来,大多数的用工已经掌握在这些工头手里。”
“想缩短工时,又被威胁罢工停产。”
“总之是势力越来越大,眼瞅着就要反客为主。”
“几年前我就开始呼吁解决这事儿,但利益牵扯,大家人心又不齐,最终没了下文。”
听着这些,林易哑然。
这事儿严重到这种地步,他是真不知道。
甚至协会列出要杜绝包身工行业准则的时候,他更多的只是以为,吴荣生一帮人搞出这条准则,主要是为了协会声誉。
把这种被人诟病的顽疾解决掉,社会赞誉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也有利于他将来利用舆论,倒逼金陵在关税上做出让步的想法。
根本没想到这是在排雷。
要是不把这个问题解决掉,随着将来生产扩大,只怕这种对包身工的压榨只会更狠。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到时候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包括接下来要循序提出的提高行业薪资标准,好处怕是也都会落进这些黑中介的口袋里。
想象着自己被地下党点名成血腥资本家,林易一伸手,阿生掏出烟递到了他的手里。
“噌。”
打火机点燃,金发碧眼的侍应生立刻走了过来。
“烟灰缸。”
阿生起身递了一张钞票过去。
“姓段的,在粤省算得上是手眼通天了吧?”
林易吐出一口烟问道。
“是。”
陈启源点着头,脸上带着愁绪。
“这些年,主政粤省的虽然换了几茬,但涉及到民政的,却变动不大。”
“谁想顺利的掌控住民政,都离不开这帮人。”
“段鑫德这些年能一直屹立不倒,耀武扬威,这上上下下,早就都被他打通了。”
“据说,在金陵都有关系。”
“最关键的是,他和洋人关系极好,听说已经入了英籍。”
“关键时候有这道护身符在,怕是也没人能动的了他。”
听着这话,林易笑了一声。
一个国籍而已。
不说他不会因为换了国籍,就能多出一条命。
只要没有了价值,白种人怎么会为他一个黄种人出头?
这个人要解决掉。
但单纯的只是物理消灭一个人,对这种根深蒂固的问题,作用并不大。
按陈启源的描述,这分明已经结成了一个利益集团。
一个头面人物去了,无非就是再换一个人站到台前。
所以这事儿要解决,还是要从根本上着手。
只有把本质戳破,引起舆论海啸,彻底的埋葬一些人,才有机会把这个问题从根本上瓦解掉。
他看了看一脸忧虑之色的陈启源。
知道他是在担忧段鑫德那句三天的威胁。
“启源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做事就注定要得罪人。”
“但是不能因为怕得罪人,就不做事。”
“具体到这件事,协会一定会支持到底,因为这事儿造成的损失,也不会让粤省的同仁独自承担。”
“所以,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没什么好怕的。”
“即使天塌下来,也有我这个会长帮大家顶着。”
这一番豪言壮语,陈启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但听在耳朵里,总之是担心又去了几分。
而且,就算没有林易的这番话,这件事儿他也准备推进下去。
无非就是损失多少的问题而已。
但是这个顽疾不解决掉,继续拖着,迟早要出大事儿……
送走了陈启源,回到房间的林易烧了两袋烟,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自下而上,那叫暴动。
自上而下,那就是改革弊端。
而且这件事儿,关乎的肯定也不只是粤省一地。
所以要彻底解决问题,舆论的攻讦重点,除了这件事儿本身,金陵方面也不能放过。
毕竟是名义上主政全国的国府,出现这种顽疾,他们怎么能没责任?
迫使常凯申出来走两步,该立法立法,该杀人杀人。
压力从上至下,再有协会在各地的企业工厂配合,起码能在用工量最大的纺织行业,先把这个顽疾剔除掉。
至于其他行业。
无论是企业主的原因,还是工头为了利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