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锦馥的声音温和,脸颊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
“那是我刚参军的时候,刚刚从一个小士兵升为了伍长,那夜我们准备夜袭突厥,却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对方早有防备,设下埋伏。虽然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却还是被对方偷袭,砍伤了坐骑被摔下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敌方刺中了胸口。”
折柳望着柳锦馥,脸上露出了几分赧色,大概是为自己不久前所说的打仗有趣的言论感到惭愧。
不过柳锦馥并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奋起反抗,好不容易挺过了,我方险胜,我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了过去。”
说到这里,在场的诸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柳锦馥最终是脱离了危险,却还是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
折柳眉头紧蹙,最终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那您女子的身份不就被军医知晓了吗?”
军医自然是效忠于统帅的,女子参军这种大不讳的罪名,自然是不敢隐瞒的,一旦被报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柳锦馥微微一笑,“不过当时的军医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一位好友,对方帮我瞒了下来。”
折柳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她望着柳锦馥,一脸没有半点掩饰的期待,“您那位好友,肯定是咱们皇上吧。”
而一旁的梦吟,脸色却并不好看。
柳锦馥没有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其实江宁也是这么猜的,军医肯定是不敢瞒而不报,唯一一个没有被治罪的可能性就是,当时军中的统帅暗地里把这个事情压了下来。
而那个统帅,自然就是穆景昭了。
当时柳锦馥刚入军营,穆景昭便已经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两人当时的关系应该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亲密。
想到这里,江宁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心中那个不好的答案越来越强烈,几乎是堵在嗓子口呼之欲出了。
江宁深呼了一口气,勉强把自己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她望着柳锦馥,声音里有几分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颤抖。
“那时候皇上就已经知道了您是柳将军的女儿了吗?”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几人脸色都瞬间凝重了起来。
柳锦馥没有回答,旋即,她哈哈大笑起来,随手把手中的烤鱼塞进了江宁的手上,“好了,现在天色很晚了,本宫该休息了,就先回去了。”
梦吟闻言连忙起身,搀扶着柳锦馥缓缓离开。
临行前,她深深看了江宁一眼,目光中看不出意味。
江宁将手上的烤鱼翻了个面,此时烤鱼的鱼鳍已经变得焦黑,阵阵糊味从火堆里传来。
“丫头。”她转头望向折柳的瞬间,折柳哆嗦了一下。
可对方越是逃避,江宁就越是好奇。
“你知道贵妃娘娘的腿是怎么受伤的吗?”
折柳微微侧头,别开目光,不看她,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烤鱼。
“是被打断的,是不是?”
折柳握着烤串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回答。
江宁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是随着对方的动作猛地颤了一下。
“是皇上干的?”
“怎么可能?!”折柳惊叫起来,随即,她似乎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压低声音开口,“不是皇上。这件事情是不许我们谈论的,若是说了可是杀头之罪!”
虽然对方矢口否认,但江宁的心中还是感觉十分蹊跷。
如果这件事情做与穆景昭无关,那他又为什么要这么严厉的封锁消息,他究竟在其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说一开始穆景昭就已经知道了柳锦馥是柳将军之女,又为何不阻止柳锦馥身份暴露,挽回这一切?
他们又是怎么反目成仇的?
一串一串的问题挤在江宁脑中,绕得她头痛欲裂。
有时候她真的很痛恨自己这种什么事情都要刨根问底的性子,明明知道真相可能是残忍的,让自己无法接受的,却还是要一头扎进去。
江宁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只余了点点火星在夜风中忽明忽暗。折柳不在身边,面前的石灶上还留了一串烤好的鱼。
身后车队的灯亮了起来,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陆风和一位禁卫军身姿笔挺的站着,保持着一个安全却有礼的距离。
江宁三两口吃了鱼,起身,准备回到自己马车里休息。
她刚刚转过身去,便听到小溪里发出了清脆又突兀的一声叮咚响声。
她转头朝着溪边望去。
皓月当空,银白的月光肆无忌惮的倾洒下来,落在潺潺的溪水间,随着溪水的波纹破碎。
看上去没有半点异常。
她继续转身。
身后又响起了那声异响,江宁缓缓上前,走到了溪边。
月光倒映在溪水上,溪水水波流转,没有半点异样,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身侧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发出了一声异响。
江宁身子一僵,迟疑的朝着灌木丛的方向望去,那齐人高的灌木丛前隐约勾勒出了一个蹲着的人影。
她心中一惊,正要对着身后的禁卫军呼救。
那人影却有些突兀的出了声。
“娘娘。”
声音低沉自持,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不是林徵还能是谁。
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江宁对林徵翻了一个白眼。
“你吓死我了,你缩在那里干什么?”
林徵的身影纹丝未动,声音依旧淡漠,“臣只是心中又些话想要对娘娘说。”
比起林徵要说的话,江宁显然还是对林徵此刻这个有些怪异的姿势更为在意一点。
毕竟林徵平日里一直都是十分冷峻淡漠的形象,跟这样的一个姿势实在是有些不太搭。
江宁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片刻,她勉强稳住情绪,学着对方淡漠低沉的声音开口。
“什么?”
“其实臣离开的那些天,皇上是让臣留在清水县保护娘娘亲人的安危。”
江宁身子一僵,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了,明明今天白天他们有那么多单独相处的时间林徵可以给她说这个事情,为什么他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说。
她瞥了林徵所在的位置,他在灌木丛朝着溪水的一面,一袭黑衣几乎要跟灌木丛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个人。
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从心里升起。
“我们刚刚说的,你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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