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苍朱峰上,紫铜香炉烟气袅袅,飘入云端。龙国大舟横在山前,团团锦云簇成悬阶,搭于山梁,远望白练一线,鹤鸟徘徊,唳鸣声声。
张衍身披墨云天鹤大氅,站于山巅,劲风吹送,袍袖舞动,汪氏姐妹皆是一身红霓彩绣斗篷,分别立于左右,另有门中三代弟子数人簇拥在后。
他今日欲启程回返东华,是故唐进、宋远初、吴素筌、钱阁主等元婴修士皆是到场,与神屋山各家宗门执掌一并在此摆下了法坛香案,为他备酒送行。
傅抱星上前几步,恭敬呈上一杯送行酒。
张衍接过来饮了,温声道:“徒儿,涵渊为我溟沧别府,又是沈真人亲手开创,在此立基数百载,眼下既交在我昭幽一脉手中,那更是不容有失,你身为涵渊掌门,当要看护仔细了。”
傅抱星跪下言道:“弟子敢不尽心竭力!”
宋初远正色道:“真人,我等几个当会用心辅佐傅掌门,把山门回护安稳。”
唐进、吴素筌等人也都是附和。
张衍点头一笑,又对傅抱星嘱咐道:“北摩海界上有一位道友,亦是随我从东华洲而来,他功行深厚,不在为师之下,你若有难决事,可去寻他。”
宋远初与唐进都是一怔,相互看了看,他们从不知晓,神屋山中居然藏着这么一名大修士,想是这位府主留下的暗棋了。
张衍如今修成元婴法身,来去自如,对上大敌已无需龙鲤姒壬助战,故而将之留在此处,好作为傅抱星臂助倚仗。
除了这头大妖,还有那数十万妖兵,彼辈在此落脚繁衍上百载,已有百万之众。不宜再动,今次也是一并留下。
虽是无了山河图镇压,可要对方不是洞天修士,任谁来此,也可抵挡一二了。
他们在这处说话,旁处吴素筌似也开口欲言,站在人群之中迟疑半晌。才慢慢挪到近前,拱手道:“真人。小侄执意要随仙驾去往东华,小道也阻拦不住,只是他性子执拗,不善与人相处,若有得罪之处,万望真人稍作担待。”
审峒资质是不差,可人缘却是不好,又喜独来独往,他这是担心到了溟沧派中后受人排挤。
要是放在平日也非是什么大事,可东华洲正逢魔劫。要是因此遭人使绊子,弄不巧就要丢了性命。
张衍看了过来,笑道:“道友怕是看差了,我观审峒是心存鸿鹄远志,是以不与燕雀为伍。此去东华,正好得一番历练,又何必再拘缚于他?”
吴素筌一呆,诺诺道:“掌门说得是。”
张衍一皱眉,语声微寒道:“我已非是涵渊掌门,吴道友莫非忘记了。”
吴素筌不想自己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听张衍语气不善,身上冷汗都出来了,急急一躬身,想要认错。
哪知张衍不待他言语,便冷声道:“我闻你执掌仙城之时,处事偏颇,极是不公,只顾着照看观潭院弟子,而对其余各家宗门多加苛责,罚你闭关六十载,无有掌门敕命,不得宽赦,话尽于此,好自回去反省吧。”
说完,他一挥袖,吴素筌还来得及辩解一句,眼前一黑,就已是被其遁去山外了。
唐进、宋初远二人看见这一幕,都觉心头凛然,一时两人谁也不敢先开口。
这时景游凑了上来,道:“老爷,锺台派白长老前来送行,已是到了坛下。”
张衍道:“请他过来说话。”
不多时,白长老自坛下上来,行至前来,拱手道:“师兄闻得张真人今日欲返东华,本意来想亲来相送,奈何东海边界之上这几月来颇不安宁,抽不得身,只好命小道代劳,送一上份薄礼赔罪。”说着,递上了一只玉盘。
他这话并非虚语,轩岳蟒部这一段时期侵扰下来,见南三派始终不出面,动作也是越发大了,已是在近海之处筑起了岛屿,锺台派不得不调集了多名长老前去应对,可如此却使得门中空虚,便时刻离不得乔桓隽坐镇。
张衍看了眼那玉盘,示意身旁景游接过,道:“乔掌门太过客气,还请白长老代为谢过。”
白长老又拍了拍手,就见一名弟子牵了头白犀过来,指着言道:“还有一事想要劳烦张真人,不知可否把此坐骑带去清羽门中?”
锺台派自从请了陶真人做供奉,就欲把白犀送去,可是一来路途遥远,飞渡不易,海上妖类又多如牛毛,再则轩岳蟒部步步紧逼,始终抽调不出可靠人手,是以一直未曾得着机会,这回闻得张衍欲望返门中,便拜托他相送。
张衍见这头白犀脑袋耷拉至地,有气无力,很是萎靡,不似头次见着那般神气,推断因是被禁法制了,笑了一笑,道:“此事容易,景游,去把其牵至舟上,毕竟是陶真人坐骑,莫要亏待了。”
景游道:“老爷,小的心里有数。”
他走了过去,那弟子把缰绳递来,同时又送上一根金丝软鞭,并提醒他道:“道友小心了,此妖莫看现下蔫蔫不振,可那是被郑真人法术制了,平素凶霸的很,每日要是不抽得两下,绝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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