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复唧唧。
“道可道,非常道……”
唧唧复唧唧。
“道可道……阿娘!织布的声音打断我读书啦!”张京墨抱怨。
吴秀手脚协同操作织布机,不紧不慢地说:“贤者在闹市都能读书。我听你读了几天都会背了,你还在道可道,割水稻。”
张京墨:“……非常道。”
谁割水稻啊!
阿娘明明不会,还嘲笑我!
“喔喔喔”
“汪汪汪”
农家篱笆外鸡飞狗跳,黄犬和公鸡花花趾高气昂地走过,似乎也在唱“割水稻”。
“欺人太甚。”张京墨气恼得想辣手摧鸡。
恰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小矮瓜由远而近地跑来……
“阿娘!阿娘!我们家要有好肥料啦!”
“阿耶拉回熟石膏,阿兄还要送回牛粪猪粪!”
阿耶推着独轮车在后面,张川柏抢先一步跑回家,嘴巴“嘚不嘚不”宣布好消息。
张京墨如蒙大赦,放下手中的书卷冲出去,把小矮瓜一把捞住。
“你吃石膏了?哦,不,你吃牛粪了?”他高兴得语无伦次。
“你才吃牛粪!”张川柏站稳,得意地说:“第一天,大兄带我吃了鸡肉鸡蛋面,第二天带我吃胡饼、蒸饼、炸大丸子……”
张京墨听得呆住,片刻后告状:“阿娘!我就说大兄有私房钱!”
“有就有。”吴秀淡定,“大郎出门在外,身上该有几个钱。”
张京墨悟了。
阿娘偏心。
人家说“大心肝小宝贝,中间夹着个打死胚”,他一定就是打死胚。
他眼珠一转,“阿娘,过些日子你生日,我给你做一碗鸡汤面吧?
“花花要打鸣,母鸡要下蛋,小鸡没长大……你要吃哪个?”吴秀无情拒绝,“有了熟石膏,你老老实实搅粪沤肥,别只想着吃。”
……乡下有句话“挑屎都不偷吃”,形容一个人老实。
张川柏见二兄耳朵耷拉,比阿黄还颓丧,不好意思再炫耀吃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织布机上,转移话题:“阿娘,我怎么觉得……咱们家天天都在唧唧复唧唧?”
男耕女织。
阿耶耕地,阿娘种桑养蚕织布,没有闲置劳动力。
“不唧唧不行啊!”
吴秀叹息,“像我们家,我和你阿耶要交税赋。一个成丁,每年纳稻三石,是为‘租’;服徭役二十日,是为‘庸’,可以用绢抵徭役,一日三尺绢;还有‘调’,交绫或着绢二丈,若选择交布,则加二成……”
合起来,就是“租庸调”,大唐的税赋制。
绫罗布匹是货币。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布匹也要用来交税、抵徭役。
张川柏掰着手指头计算,阿娘每年要交多少布……
他的目光又落在阿娘朴素的布衣上。
“阿娘,你辛苦了,你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张川柏诚挚地说。
吴秀笑道:“知道就好!所以让你们爱惜衣裳,一经一纬,一针一线,都是阿娘的汗水!”
“我记住了!阿娘,等你生日,我也送你一份礼物。”张川柏的目光盯在纺织机上。
“好!”吴秀爽快答应。
……
“二郎出来,干活了!”张衍回到门口,大声喊。
“来了!”张京墨连忙答应。
天大地方,吃饭最大。
肥料关系到吃饭,就是头等大事!
张川柏也放下心事跑出去,和阿兄一起搬出存了好久的尿,再去挑水……
“你挑着粪,我牵着牛~~迎来日出,送走晚霞~~啦啦啦啦~~”
张川柏高兴得哼歌,就是搅拌肥料的气味冲鼻~~
……
左邻右舍听到大动静,都跑过来围观。
“三郎回来了?带回什么?”
“那么多熟石膏,要点豆腐吗……啊!尿液豆腐?!”
哪家正经人家用石膏点尿液,能吃吗?
“做肥呢!”张衍大声回答。
乡亲们议论纷纷,有人觉得新鲜,有人觉得张衍纵容孩子胡闹。
“宠孩子不是这么宠的,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买熟石膏也要钱,用来干点什么不好!”
“就是……还浪费尿。”
质疑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张衍并不解释,只带着孩子们忙活。
半职业木匠张春生走出来,笑道:“阿衍比你们聪明!他什么时候胡闹过!”
他撸起袖子,接过小三郎手中的木棍,帮着搅拌。
见到张春生,邻里问:“木匠兄,阿衍一有空就去你家,哧啦哧啦刨木花,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新犁,还有代耕架。”张春生回答。
“什么架?”
“你们看到就知道了。”张衍抬起头,微笑道:“正好,有些事想跟乡亲们商量。”
……
张衍家的小三郎搅屎搅尿!
张衍家的小三郎又做了新农具!
张家的肥料堆成小山!
在一年如一日安静无聊的乡村,新鲜事总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田间地头的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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