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帐中便传来了头曼单于的鼾声……
睡梦香甜,直到有冰冷的利刃,贴住了自己的喉咙,头曼单于才猛地睁开了眼睛,嘴巴却被捂住。
面前的人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他面容如鹰枭,细长眉目像极了头曼,与过去唯一的不同,就是曾经光滑的下巴,如镜被浓郁的胡须覆盖……
头曼倒吸了一口凉气。
“冒顿,是你!”
……
头曼的心脏都快骤停了,见到自己的长子忽然出现,他一点都不感到高兴,下意识地想去摸旁边的刀,却发现,它正握在冒顿手中,又贴紧了自己喉咙几分。
冒顿一言不发,只是丢给头曼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是如何进来的?”
冒顿还是没话,只看向一旁,头曼顺着儿子目光望去,发现大帐边缘,放置弓矢兵刃的木架旁,虎皮被掀开,一道木门从地下打开,那是一个地坑,能让人藏于其郑
一切都明白了,居延泽匈奴部众略显奇怪的气氛,兰焉支闪烁的眼神,原本以为最忠诚的兰氏,却是最先背叛他的人!
换了十年前,即便利刃在喉,头曼单于也能拼死反击,但他老了,在部众面前硬撑,可实际上却身体欠佳,过去几个月里发生的变故更使他衰弱了不少,头发更加灰白,眼里充满了疲倦。
面对强壮的儿子,他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这一切,亦看在冒顿眼中,在这一刻,他眼神里,似乎有一些悲哀。
事到如今,头曼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干硬地笑道:“经此大败,我也明白了,匈奴需要一个年长勇武的继承人,等明年回了漠北,我便立你为太子……”
冒顿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他摇了摇头。
“失我贺兰山,使我六畜不蕃息,部众唱的歌,父亲没有听到么?”
冒顿开口了,不再是先前厚重豪放的声音,低沉里带着一丝沙哑,让人无法知晓,他这一年多来经历了什么。
“你到底要什么?冒顿,我的儿子?”
头曼已近乎哀求。
“做什么?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冒顿抓住了头曼想要反抗的手臂,眼中凶光毕露,仿若要咬断老狼王喉咙的恶狼。
“父亲,你已不配做大单于,你只会将匈奴带向灭亡。”
“你不用再为部众是否背叛焦虑,不用再承受鹰冠的重压。我,孪鞮氏的冒顿,会代替你,照料好一切!”
下一刻,利刃毫不犹豫地破喉。
冒顿松了手,头曼单于滚落下来,他拼命想要堵住向外溅射的血,却无济于事。
帐内的挣扎与响动已足够大声,外面的单于亲卫却没有进来看一眼,因为帐外,同样响起了一阵喊杀声,有一片血花溅在帐幕上!
冒顿冷冷看着这个带给他生命,又抛弃背叛他的男人死去,嘴角有一丝抽搐。
但随即,他便像是松了口气般,拿起头曼没有喝完的角杯,一口喝干了里面的马奶酒。
这一年多里,他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煎熬,被自己的父亲放逐,逃到仇敌旗下寻求庇护,献上了自己的宝马和最爱的阏氏,借到了一千月氏人,驻扎在猪野泽,时刻窥探着匈奴的近况。
当秦大举进攻匈奴时,冒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但秦很快取得了一边倒的胜利,这让他明白,自己没办法突然出现,成为拯救匈奴的人。
匈奴正经历前所未遇的寒冬,他只能想方设法,带领他们避免灭亡。
但首先,他要获得大单于之位。
好在,匈奴强者生存,弱者遭鄙夷,一个打了败仗,丢弃牧场的单于,是不会受人爱戴的。
就在月氏王决定与秦寻求和平之际,敏锐的冒顿知道,他必须离开了。他带着一千月氏骑兵和部众来到居延泽,冒着被杀死的危险,只身走到兰焉支面前……
他服了惶恐不安的兰氏,策划了这场弑父的谋杀。
地坑里本可藏好几人,但头曼却亲身进入,不带任何属下,他认为,只有他,有资格对单于动手。
想到这,冒顿低下身,拾起了那顶在地上滚了又滚,染血的单于鹰冠!
他将鹰冠戴在头顶,再不看头曼尸体一眼,迈步走出大帐,外面屠杀正在进协…
驻地变成了战场,不,是屠场!帐外的单于亲卫已经被冒顿的手下们杀死,那些忠于头曼的部落驻地,燃起的火焰直达半空,处处刀光剑影,被冒顿服投靠他的兰焉支,正带人包围他们。
“这才对。”
冒顿自言自语道:“常自诩为群狼的胡人,单于之位,自然也要看,谁的爪牙锋利!”
狼子杀死老狼,吸干它的血,吃掉它的肉,才能狠辣而强壮,这才是匈奴饶生存之道!
等到屠戮结束后,冒顿让人吹响了巨号。
这是用草原上最大的野牛角制成的号角,它们只有在重要的事时才会鸣响——蹛林大会、龙城祭、长子诞生、战争集会、单于葬礼、新单于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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