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挂着一长串的灯笼,灯火明亮璀璨照亮了甲板。网站在此处,偶尔能够听到靡软的丝竹管弦之声随风飘过。
大概因为船上之人都知道里面摆着两具尸体,嫌弃晦气,所以这附近居然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凤七一脚踢开了紧闭的房门,闪身进到屋内。里面黑漆漆的,他陡然从明亮之处进入,眼睛有些不适应。眯着眼睛停顿半响,才借着外面的光亮渐渐看清里面的情形。
依然是一片凌乱,地上散乱的瓷器碎片透出莹莹的光泽,那摊早就散去热气的燕窝羹与尘埃混在一起,肮脏黏腻就像从胃里翻出的腐朽食物。几件精致华贵的锦缎衣裳丢在地上,在无数次踩踏下早就如同破烂的抹布。
凤七只一眼匆匆扫过,立刻大步进入内室。
隔着一道棉布门帘,内室中黑洞洞的,只能隐约瞧见物件的大概形状。凤七皱皱眉,从腰间抽出火折子,点燃了方才随手从桌上摸到的半截蜡烛。
橘红的火焰跳动着,驱散了屋内的黑暗。凤七借着这抹光亮,渐渐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尽管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却依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见郗夫人与李如香的尸体齐齐整整的摆在地上,而她们中间却多了一个人。一个舌头被割,双手双脚皆被挑了经脉,只能如巨大蛆虫般蠕动的男人。
男子的脚旁还有一只火盆,里面残留着半盆烧尽的黑灰。凤七蹲下身子,用剑鞘在里面拨了拨,看见黑灰中有几块没有燃尽的纸片。
他取出其中一张最大的瞧了瞧,上面还残留着隆鑫钱庄的半截印戳。凤七叹了一口气,将轻飘飘的纸片扔回灰烬中。拍拍手上的黑灰,他终于低头对上郗知州几欲凸出的惊恐双目。
郗知州舌头被割已经说不出话,手脚被废也爬不出昔日娇妻爱妾的禁锢。他只能用力抬起脖颈,对着凤七发出恐怖的嚯嚯声。
凤七从袖袋中拿出一块郗家独有的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才低声道:
“郗集文,昔日你在家主面前立下誓言,若是能得到皇上重用,定会唯公不为私,维名不图利,绝不会让郗家数百年的清誉有损。否则断手断脚并自请从郗家族谱除名,永不享受郗家后代烛火供奉。如今你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应验了你自己的誓言。”
郗集文呆愣片刻,神色越发惊恐,他拼命的抬起头想要去碰触凤七的足尖,似乎想要求得他的原谅。
这是一个信奉鬼神,并以家族为重的时代。尤其是像郗家这样有着数百年清名的庞大家族,所有子孙后代都为能够在死后,灵牌被迎进祠堂享受后代香火供奉为荣。
郗知州情愿立刻死去,也不愿意被家族除名。因为那意味着他百年后会因为魂魄无所依,而成为孤零漂泊的孤魂野鬼。
因为挣扎的太过用力,郗知州原本凝固的伤口处再次迸裂,浓稠的鲜血一股股的涌出,他嘴角的涎水混合着血沫子打湿了下颌的衣裳。
到底是郗家子孙,凤七虽然恨他不争气,也不忍心瞧他如此凄楚的模样。他站起身扯了床榻上的毛毯随手一扬,遮住了他还在拼命蠕动的丑陋身体。
凤七弯腰将毛毯随意一裹,将郗知州连头带脚牢牢遮住,然后夹在腋下想要离去。才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传来嘈杂的喧闹声:“等等,你们看,那屋里有动静。”
“不错,不错,该不是俞武那个臭小子藏在里面吧!”
“走,去瞧瞧!”
“等等,我记得那两个娘们的尸体就在里面,你们就不怕沾染了晦气?”
“怕呀!老子除了怕晦气还怕穷气,现在谁要敢拦着老子发财,老子就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晦气”
凤七一愣,心中不由暗骂萧凤楠这个惹祸的头子,同时脚下连退几步。门“砰”的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七八个手持棍棒的船工伙计闯了进来。
他们恰好与凤七迎面对上,也被吓了一跳,手中棍棒齐齐指向凤七,乱七八糟的喝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可是想要趁乱偷东西?”
凤七眯了眯眼,冷声道:“诸位想多了,我只是”他手上的郗知州挣扎了一下,发出呜呜之声。
凤七越发用力的挟住他,才继续道:“只是这位客人受了伤,我想要带他回房瞧瞧,看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凤七腋下那一团庞大的物件,这些为了赏钱已经红眼的人岂会相信凤七的话,其中一人立刻喝道:“不管你手上是谁都要速速放下,否则咱们几个可不会与你客气。”
凤七可是个倨傲的性子,除了刘晖与花怜月能让他低头外,就算是太子爷也不见得能让他买账。他又怎么会被几个空有一身蛮力的船工伙计给吓唬住。
加上凤七觉得郗知州此刻狼狈的模样实在丢了郗家的脸面,所以不想让他在人前展示。于是一挑眉,挑衅的道:“我如果不放下,你们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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