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冲击,这阵列都要薄上一层,阵列当面,双方战死甲士的尸首已经到处都是。宋军将留在阵前的女真兵马尸首都堆起来当成鹿砦护墙,而女真兵马就毫不犹豫的推倒自家兵马尸首堆叠而成的护墙,再度踏进宋军阵列当中!
一排排的士卒,已经打得枪折剑断,身上伤痕累累。弃马步战,这些轻锐的胜捷军轻骑就不如这些女真重甲之士了。这些女真铁骑,上马来去如风,下马就能披上重甲扑击,难怪以女真部族数万男丁,就可以当作十几万大军使用,一举摧垮辽国!
在女真兵马反复扑击七八次之后,宋军阵列已经显出了疲态颓势。这些宋军甲士,等女真人每次扑击之间,就将前排的士卒换下来,伤号死者,也一并拖下,送到萧言大旗所在的中间,伤号不用说,就连那些换下来的完好士卒,都累得持矛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吐。有的甲士,累得已经脱力晕过去,将他们的甲叶摘下来,里面汗水顿时倾泻而出,顶着秋末中午以后的艳阳,披重甲而战,反复厮杀,几乎没有半点的喘息时刻,哪怕宋军当中精锐如胜捷军,也再难支撑得住!
这种披甲步战,在僵持的时候,因为双方都是遮护最严实的一面迎着对方,带伤的不少,战死的都不是太多。真正的巨大伤亡,是出现在一方崩溃之后,胜者追杀之际!
而宋军苦斗之余,似乎崩溃就在眼前!
~~~~~~~~~~~~~~~~~~~~~~~~~~~~~~~~~~~~~~~~~~~~~~~~~~~~~萧言按着自己腰间佩剑,冷着脸站在大旗之下,为了表示不后退一步的决心。他自己的坐马都让给了后殿压阵的轻骑。要不是他的大旗在这里始终未动,恐怕成阵的宋军,早就崩溃下来了!
一个个伤号现在都躺在他的脚下,不少人身上倒没有什么伤,只是战得完全脱力,躺在地上再难爬起来。呻吟声高高低低响成一片,不算战死的,退下来难以再入战列的宋军轻骑就有二百余人了。自家立下的军阵,已经给女真人的七八次扑击压缩小了快一半。
在萧言身边,每个亲卫脸上都露出了一点仓皇的神色,望着前面犹自在苦斗的两军。而岳飞也站在萧言身边,全军当中,也许就他和萧言,脸上神色没有半点仓皇畏惧,只是冷冷的看着正在进行的激斗!
那些女真甲士,身上黑色的镔铁重甲,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有的外面重甲,甲叶累累残破,露出了贴身的一身锁子甲。有的女真甲士举着大盾,顶着一排排刺过来的长矛马槊,拼命朝前推,他们掩护着身边的甲士,挥舞着重兵刃缓步逼近。
等这些举着重兵刃的女真甲士突入宋军阵列当中,兵刃挥舞,就看见矛杆折断,长刀离手,有的宋军甲士被铁锏铁锤重重敲在胸口,顿时就跪下来吐血。后列袍泽,拼命的将负创的战友拖下来,自己迎上去,一杆杆长矛吞吐,拼命前刺。有的长矛扎进了女真甲士的重甲之内,却被他们大吼着砸断了矛杆,一手铁锏,一手断矛矛柄,拼命挥舞,继续朝里面冲击!
几个胜捷军军官满头满脸的血汗,高声厉呼:“两翼来援!两翼抽人来援!直娘贼的吃不住了!”
刚才左翼松动,跑到左翼救急去的张显,掉头就带着身边一小队士卒朝着中间迎了上去。按照他的马术本事,本来应该在后殿领着那些轻骑的,不过张显不肯舍了站在队列当中督战的萧言,也下马步战。前面吃紧,他也被萧言毫不留情的驱赶到阵列当中,做为步将使用。
张显的体格,比起他那几个弟兄显得单薄一些。又是一张小白脸,要不是知道他的出身,再换掉身上大头丘八的战袍盔甲,换一身士子衣衫,还真有点像一个文采风流的白面书生。
激战之下,张显早就已经出了几身大汗,重重的喘着粗气,几乎连身上披着的重甲都承受不起了,手中两柄长刀,也重得仿佛跟两座泰山也似。他深深吸口气,回头看看萧言大旗,仍然没有后退半步,牙齿一咬,抢步就迎到了前面。一名女真重甲战士正虎吼着用大斧扫开一个缺口,当面一个宋军甲士,被这一斧,生生的从腰间劈开了一半!
血雨当中,张显已经抢步而前,他丢了左手的长刀,抓着斧杆,那女真甲士怒吼着想收斧子甩开他的手,而张显已经借着他一收之力,游鱼也似的上前,右手长刀平举而起,从那女真甲士面甲为眼睛留出的空隙当中狠狠的刺了下去!
一声盖过所有厮杀的惨叫当中,那女真甲士仰面便倒。但是已经有七八名其他女真甲士,顺着他扫开的缺口涌了进来,两边宋军将士,都被推开,援护张显不得。当先一人,已经怒吼着举着铁锏砸下来,张显右手长刀卡在那死掉女真甲士的铁盔面甲缝隙中,他反应极快,已经丢刀举起抢过来的大斧,迎了上去。
当的一声闷响,斧杆已经被铁锏敲成两截,那女真甲士又举锏砸下。张显再欲举斧迎击,却觉得两臂酸麻得不像自己的,再也举不起手中兵刃了!他顿时仰面便倒,就地一滚,总算是险险闪开这一锏,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下子是躲不过去了,自己死活是小,这个缺口要是堵不上,阵列不赶紧恢复,涌进来的女真兵马越来越多,只怕全军就要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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