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所在的方家庄园,远离南薰门新城墙外,足有十七八里的距离。首都的地皮不用说是最贵的。方家虽然也算是阀阅世家,历代升到七品朝官以上的都有那么一两个人。可是方家人丁不旺,而且比起那些家中出过使相人物的世家还是差了不少。汴梁城左近自然是置不起什么成片的产业的,能在离汴梁新城墙十七八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庄子存在,已经算是方家历代经营有方了。
在汴梁左近,皇亲国戚太多,豪族高门太多。即使你怎样的达官贵人,也难安置出如其他地方一般阡陌连云的庄子出来。方家这座庄子,不过只有四五百亩田地,十来家庄客,还和别家庄园合用的浇水塘坝。除了田地,还有一个磨坊,一处榨油坊,两个专供城中使用的花圃。虽然不大,一年子粒出息也不过两三千贯上下,可是方家两三代经营,此处庄园有田有水,槐树荫荫,远望汴河,也颇有一番富贵人家的野趣。
在南薰门外离城十几二十里处,也多是这种不过几百亩地的庄园。都是朝中显宦几代人经营下来的产业了,绿树黄土之间,到处是瓦舍掩映。比起汴梁城中繁华热闹景象,又是另外一番味道。
天底下最好的地方,莫过于汴梁了。在汴梁宦游几年,过惯了到了深夜仍然金吾不禁,到处有可游宴处的日子。退职以后回到家乡闲居,几乎就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日子。能不能在汴梁左近置下可以传家的产业,差不多也成了都门居官之人的一项追求了。
此刻是孟春初夏的时节,这个日子本来应该是这种城外庄园最可一观的时候,方家庄园里面还经营着花圃,田间麦浪,四下绿树,房间屋后处处鲜花掩映。树下张起锦盖,摆上村酿,将出时鲜果子,自家地头打出的井水点茶,浮生半日之闲,给个神仙都轻易不换。
可是此时此刻,方家却没了那种安闲懒散的野趣。本来方家人丁不旺,方腾心思也不在求田问舍上,自家这个产业已经颇为冷清了一段时间。现在却是人声鼎沸,四下庄子里面的庄客,附近市集里巷中的闲汉,甚而有离这里不远,沿着汴河经营磨坊茶酒车船拉纤诸务的禁军军汉们,都猬集在庄子里面新近平整出来的一大片土地上,翘脚昂头的不知道在观看着些什么。间或爆发出一声采声,更是声震四下。
方家平出的土地很是不少,不少田地里面的麦子都不要了,花圃更是推了个干净。人涌得多了,热浪离得老远仿佛就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汗臭的味道。哪里还像平日安闲富足的庄园模样,倒有点象汴梁城中随处可见的扑社。
汴梁扑社开得久远了,人们也都知道这些相扑角力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扑社里面虽然总是人头涌涌,大家心态也多半是瞧个热闹,偶尔博点彩金也是意思意思,少有真当一回事的。可是现下周遭那些挤挤挨挨的人群,那种全神贯注,时而叫好,时而切齿,时而跺脚,时而摩拳擦掌的恨不得自己冲入场中,那种关切入迷到了极点的模样,就算是汴梁城中最为热闹的扑社,也远远比之不上!
~~~~~~~~~~~~~~~~~~~~~~~~~~~~~~~~~~~~~~~~~~~~~~~~~~~~~~~~~~韩世忠岳飞一行人,在张显引路之下,来到这个方家庄园处,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韩世忠张大了嘴在马上探头探脑,讶然道:“直娘贼的,这是怎生回事?这帮干隔涝汉子如许多拥在这里,又在瞧什么新鲜花样?萧大人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些什么?”
岳飞虽然没开口,脸上也全是好奇的神色,他身后牛皋在汴梁城热闹处是个锯嘴的葫芦,繁华都门让他这个乡下小子手都不知道朝哪里放,出了城倒活泛起来。黑脸泛光手舞足蹈:“四哥,俺们在营中不敢出门,过得憋闷,每天就是三个饱一个倒,还得随着哥哥巡营,看着那些军将不在营中就觉得丧气,大人身边倒是热闹!四哥,你说句话,俺也到大人身边充家将就是,谁鸟耐烦当这个都虞侯使差遣!”
岳飞顿时转头,呵斥了牛皋一句:“黑厮,闭嘴!”说罢也终于开口问张显:“四哥,大人这里,到底是怎生回事?”
张显微微有点尴尬,岳飞韩世忠他们领军入卫汴梁,每日都在殚精竭虑在想着怎么掌握住部队。今日一会,看得出心思担得最重,給自己压力最大的岳家哥哥都瘦了一圈,韩世忠那里也牢骚不少。大家都在指望萧言拿主意出来。可这十几二十天,萧言除了在汴梁官家赏赐的府邸当中转了一圈,就一头扎到城外方腾家的庄园里面来。汴梁那里晾着他,一万多神武常胜军指望他早点拿到枢密院差遣这些大事仿佛半点没有放在心上,一门心思的就鼓捣这些新鲜玩意儿,还給手底下这些家将换装做新衣服,在汴梁城中请了老师来教导大家说话行事的风度举止,甚而找了高手匠人来給他这个家将头子弄了一身顶级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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