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有人准备动问是不是那宿卫军将为人欺哄了。当先那个老胖子却是劈头盖脸的一阵呵斥,却将人都镇住了。有人这个时侯认出了石崇义——毕竟老胖子也是场面上人,不是微末无名之辈。近些时日为何灌奔走往还,识得的人就更多了。当下指着他道:“遮没不是石…………”
石崇义劈口就截断了他:“某乃武威郡王之后!现为大宋,为数十万禁军健儿所请托,时势如此,太子早早正位以定国本,以安人心!诸君不必在此高坐了,太子何在,某等前去环拜哭求!”
这武威郡王之后的名目报得甚是有关窍。
所谓武威郡王,就是大宋开国时侯重将石守信。当年是赵匡胤义社十兄弟中人,追随赵匡胤南征北战有他,陈桥兵变配合行事有他。不折不扣的开国重臣。杯酒释兵权之后,也是位极人臣。死后追封武威郡王。
武威郡王这官位再高,也不是世袭的。这些代传下来,谁还鸟这个武威郡王之后的名头?石崇义在都门禁军当中也不过就是个中级军将,还属于那种比较没背景没后台的。全靠着长袖善舞才有如今地位。
先人遗泽将尽,所以石崇义才钻营万端,孜孜于恢复先祖地位。
不过今夜报出武威郡王之后的来头,却是大有深意。这代表大宋勋臣,也有从龙拥戴太子之心。加上外间军将士卒,满朝的文臣士大夫。岂不是天与人归的势头?
太子现在想必还在矫情当中,这么多名头摆出来,再来一个环拜哭求。还怕太子不出来勉为其难?
没想到这一脸憨厚的胖子武臣,居然有这般七窍玲珑心!
一众人当下都是点头,这兴头更高昂起来。不知不觉的就变成石崇义走在前头,不知道多少人黑压压的就朝着太子寝殿涌去。几名内臣也丝毫都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在头前带路,跑得飞快。生怕去迟一步外间的军将就心寒散去了。
天予不取,反遭其咎!这个时侯岂是拼命表现纯孝的时侯?
~~~~~~~~~~~~~~~~~~~~~~~~~~~~~~~~~~~~~~~~~~~~~~~~~~~~~~~~~外间扰攘之际,在太子寝殿当中,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两人,正围着赵恒在那里低声苦劝。
所有人都在撺掇太子早早露面,顺水推舟,将这场事做下来。以大局为重。最后赵恒却掩面奔入了内殿。只有耿南仲亲厚,跟着追进来。他这个时侯分外借重宇文虚中的急智,顺手也将他扯了进来。
耿南仲这个时侯终于想通了,再不端着那个讲天理人心的道学夫子架势。
今夜事情已然做出来了,不管是谁挑起来的。必然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就算太子真的纯孝到那一步,死也不肯为黄袍加之。还将赵佶找出来协助他平定乱事,安定人心。事毕之后退居东宫继续闭门读书。
————赵佶就肯放过赵恒了么?
皇权至重之下,绝无亲情可言。青史斑斑,不绝于书!
既然嫌隙已为今夜乱事所种下,再也没有弥合的可能。那么就不如趁着现在圣人被隔绝在外,消息传递不出。几万乱军拥戴之心可用,早些将事情做下来,名分定下来也罢。
说句诛心点的话,就算耿南仲不念和赵恒这么些年的相处之情。冷眼旁观于赵恒将来为自家老子吃干抹净收拾掉。结于赵恒身边自家这一党的利益,却不能轻易舍弃。难道再来一个宣和党人碑,自家这一党中人又被禁锢几十年,祸及子孙?宇文虚中一句话说得好,这天下,不仅仅是赵家的,是与士大夫共!谁也不能轻易动了他们的富贵权位!
更不必说,耿南仲还想为一代名相,真正掌握朝中权柄。不然他在赵恒身边苦挨这么久,教导这么一个不甚聪明的太子,冷板凳都快磨穿了,为的什么?
今夜之事,到了此时。太子唯一要拿出的态度,就是四个字————我不要脸。
什么父慈子孝,什么三揖三让都不必提了。早些正位定名要紧。偏偏这个太子脸皮似乎还没厚到这一步,还拿捏着不肯迈出这最后一步!
太子掩面,坐在榻上,头深深的埋在手里,不肯抬头看上一眼。耿南仲弯着腰,低声下气的在那里解劝。
“殿下,国事至重。此时此刻,圣人不知在哪里蒙尘,汴梁生乱。太子不出来收拾局势,还能是谁?就是圣人事后,也再不至于责怪的。要知道名分至重,太子名分既定,人心既附。就是圣人,也会体谅太子的。将来殿下或领监国名义,或圣人为太上在后监督太子秉国。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现在汴梁一片扰攘,人心不定,关心国事非浅,还请殿下为国不再惜身,早早挺身而出,出任此艰巨罢!”
赵恒闷在那里,就是不吭声。半晌之后,从指缝中溢出了泪水。竟然哀哀的哭了:“孤如何能为此不忠不孝之事?孤就守在这殿内,等候圣人消息…………耿师傅,不必再劝孤了,不必再劝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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