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王府邸的花厅之中,陈设了一桌简单的酒宴。而萧言与方腾两人,便装对坐,一壶酒斟了半天,也没下去多少。
外间风潮暗涌,萧言神色倒是轻松得很。轻袍缓带,随口和方腾扯着一些不相干的闲话。
萧言沉得住气,方腾当然更沉得住气。扯得比萧言还开。一副潇洒倜傥的模样。
从两人脸上,哪里看得出来就是快要和汴梁中人掀桌子这等大事将要发生的样子?
萧言在汴梁最为信得过靠得住的主力中军,就要离开汴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方腾就被委以重任,加了河东后路宣抚制置使的差遣头衔。现在萧言可用以当方面的人着实不多。就是以前有些投效的文臣这个时候也开始首鼠两端了。只能抓了方腾的壮丁,让他走一遭。
而且如此大事,且能交给不是腹心之辈?方腾机敏便捷。足堪承担这般大任。而且追随萧言日久,麾下兵将对于方腾也能心服听命。
两人海阔天空的聊了半天。最后还是萧言认输,执壶给方腾斟了一杯:“异日起行,这杯酒就为壮行了。我亲自坐镇汴梁,等那些牛鬼蛇神跳出来。你要回旋得不及时,我可就糟糕了。此去任重,尽力为之罢。”
萧言斟酒,哪怕以方腾如此亲近的地位,也要起身逊谢。然后坐下老实不客气的一饮而尽后笑道:“无非就是示敌以弱的策略。燕王为何就如此有信心,朝中诸公,还有在外军镇,就会入燕王算中?”
萧言淡淡一笑:“只要有破绽,岂有不招来我那些对手撕咬的道理?哪怕就是知道我还有措置,他们敢给我更多的腾挪时间?要是迁延下去,河东军事真的平息下来了,重兵可以回返汴梁。那个时候他们真的是要恨得跌脚!而且万一他们运气好,说不定就真的把我给掀翻了呢。汴梁中人买条鱼都能关扑,这次破绽露出得这么大。他们当然敢赌一把。”
方腾也是一笑:“本来学生为燕王爪牙,监看士大夫辈动向。现今学生离去,也是断了燕王一臂。燕王也是去了他们所有枷锁。由着他们闹去了…………不过学生还有句话,这终是行险。”
萧言神色不动,淡淡道:“河东不能丢,女真鞑子必须打。这些添乱的人得收拾。我就这么大点力量,不行险如何周旋得过来?而且没有名义,我也不能当真屠了汴梁诸公,不然就真是天下之敌。从此再无名分大义,天下乱了,就是便宜了女真鞑子。不管有多险。总得试一遭,你不必多劝了。”
方腾摇摇头:“该劝的学生早已劝过。这个时候就不必饶舌了。只是还有些担心燕王安危罢了,除了貂帽都一部与燕王直。中军去后,这支新军毕竟汴梁土著居多。一旦有变,只怕燕王…………”
说到这里,方腾长叹一声。
萧言冷冷一笑:“老子这条命留着和贼老天叫劲呢,没那么容易被人收走。只要你配合得好,我在汴梁有如泰山之安。”
方腾默然少顷,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稍吐酒气,奋然起身:“都随燕王走到此间了,就再拼杀一场!朝中诸公难道就看不到,女真两路大军逼迫,燕王竭尽全力,也不过就是敷衍河东一路罢了。河北方面,就是全然敞开!女真从河北而进,就是社稷倾覆之危!也就是燕王率领吾辈犹在死战!这些人还要折断唯一柱梁,真正不知道是如何所想?”
萧言淡淡一笑,并不想多说什么。
真实历史上,第一次开封保卫战中,各地军将义军自发汇聚勤王,除了西军等野战主力十余万之外,汴梁左近另有汇聚而成的勤王之师垂三十万上下。这些军马,除了西军等经制之军外,多是装备简陋,粮秣不足。可就是这些军马屡败屡战,与女真大军纠缠不休,才让已然有些疲惫的女真大军索取了大量财货之后,解围而去。
可汴梁中枢诸公,却忧心于原来内重外轻的画皮被戳穿。怕这些勤王之军势大难制。更怕西军常驻汴梁,动摇他们地位。就跟发了疯也似的驱赶着这些军马去援救收复太原府。
军将士卒,都服从了汴梁的命令。义无反顾的杀入了河东重重山地之间。数十万粮秣不充,军械匮乏的军马,次第为女真击破。到第二次汴梁之围的时候,已然再无可战之军了。
赵宋两代君王连同中枢当道诸公花样作死如此,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真是可惜了埋骨河东群山的数十万汉家男儿!
真是可惜了与赵宋官家殉葬的北地无数生灵!
此时此刻,萧言只能默然看着方腾拂袖起身,行礼而去。而萧言也郑重的还了一个礼。
但愿此次,能顺利制压汴梁这些只会掣肘之辈。让自己能好生与女真厮杀个痛快!
若是你们想死,我又何惜成全你们?
方腾去后良久。萧言霍然起身,对门外值守的燕王直甲士吩咐:“传陈五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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