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舟听到这句话。
眼眸暗了一下。
他看向御书房窗棂外被积雪快压垮的枯枝。
那枯枝枝丫脆弱,被这大雪覆盖,承受千般重的外力,终于咔嚓一声。
断了。
枯枝掉在雪地之上,被门外的小宫女捡起来,丢在了火炉灰堆的墙角,蒙上一层灰烬,再无人注意。
突然,掌心被指尖刮了一下,沈怀舟收回目光,看向身侧,一直牵着他的手的琉玉。
年少的帝王,一身滚云盘龙金袍,并肩坐在他身侧,个头已经长高不少,褪去稚气,气质沉稳,又庄重。
“两年前,朕第一次早朝,入金銮大殿,坐在那龙椅之上,师父知道当时朕想的是什么吗?”
他收敛心神,问了句。
“什么?”
“朕在想,这龙椅太过宽大,左右无依,后背无靠,坐在上头,还要时时刻刻保证龙威,当真难受的要死。”
她想到当时的心境,忍不住苦笑出来。
“但若朕不坐在这龙椅上,我大魏百姓,便被苛政所扰,被贫瘠所累,朕很不甘心。”
“入朝那几日,几乎夜夜无眠,对内,国库空虚,对外,奸佞乱臣,当真没一事顺心,但那时,师父竟然和朕说,要请辞,朕当时真是......”
她不自觉的捏紧他的手。
“特别生气。”
四个字。
几乎可以说的上咬牙切齿。
连回忆都不想回忆。
沈怀舟看她这样,不知怎么的,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苏琉玉一想到当时,就气的不轻。
“即便朕再苦,至少心里想着,还有人可以陪着,遇到踌躇不定的政令,还有人可以商讨,只要师父在朕身边,不管是考学还是勤政,都无太大差别。”
她认真看着他的双眸:
“现在朕亦是如此,不管是隐居,还是当朝,对朕来说,都一样的。”
“有师父辅佐在侧,朕心中安稳。”
或许是这大殿的炉火烧的太旺。
又或许是掌心交握的手太紧。
沈怀舟浮躁而担心的心,慢慢落在地上,踏踏实实,又滚烫滚烫。
“师父自然会一直陪着你。”他接了一句。
“一直陪着?”
“一直。”
“那好。”苏琉玉抽回手,拿起小几之上的两份路引,啧啧两声:
“竟然师父答应不走,那朕便要好好和师父算账了,这伪造路引之罪,还望师父坦白从宽,哪个这么大胆子,敢在朕当政之下,做违法之事,朕定不轻饶。”
沈怀舟:“......”
苏琉玉一脸严肃,看着这路引。
“朕来看看,是哪位知府的加印。”
她把路引翻了一面,但还未细看,就被沈怀舟劈手夺了一步。
“如今,你倒反过来,治师父的罪了。”他笑的一脸纵容:“那还望皇上,可以从轻发落。”
苏琉玉瞬间怂了。
她咳了一声,龙威不减。
“罢了,念在太傅教导朕良久,朕就不追究了,但罚肯定是要罚的。”
她凑近他,小声开口。
“年节三日,和师父一起在家中过,可以吗?”
“依你。”
他说完,又想起一事。
“五日前,你去京郊送太子殿下,为何重伤?”
提到要事,苏琉玉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元帝身侧的血滴子,意图杀了朕。”
......
暴雪已经停了。
沈怀舟进宫的消息,又传入了各个衙门。
那些个文臣下了职,一窝蜂的往沈埕安府上跑。
“太傅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皇上为何要打大元?”
“咱们好不容易国库有点钱,可不能重创啊。”
政三省的老臣把沈埕安围住,前厅吵吵闹闹,沈埕安被这帮子烦的没办法,老声如钟的吼了一句。
“各位大人别吵了,容本官说一句。”
前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大人快说,我等都急死了。”
尚书令又催了一句。
“本官觉得,这大元该打。”
九个字,让这帮子老臣吓了一跳,险些没给气死。
“沈大人,你老糊涂了,那可是大元!”
“咱们大魏,百姓安乐,干嘛要打仗。”
“本官觉得,咱们应该拼死谏言。”
“谏言个屁!”
沈埕安活了五十多岁,第一次爆粗口。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刚刚脸红脖子粗的老臣吓的直接闭嘴了。
老沈,说脏话了?
老沈,骂人了?
老沈,疯了吗?
沈家的家规,那可是像教科书一样照搬到各个世家里头的。
礼仪典范,看看沈太傅就知道了。
如今,沈埕安竟然骂了脏话!
这猪上树了吗?
沈埕安气的要死。
“你们真以为,皇上这五日是感染风寒?”
“皇上那勤政的样子,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都窝在御书房,还罢朝?”
“这五日,皇上差点没命,被大元那帮狗贼,差点杀了,好不容易养好伤,你们这帮老头,还惹皇上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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