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冠束发,一席长衫,亦如当年。
郑淑婉愣了愣,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人,连请安都忘了,一颗心砰砰的跳。
“是你啊。”
苏琉玉嗓音关切。
“撞疼你了吧,本想着溜进院子等林斐兄他们回来,倒冲撞了姑娘。”
她素来有礼,又自小当男儿养大,对待女眷,话都轻柔不少。
这话一出,郑淑婉瞬间回过神。
“皇.....”
她刚刚准备跪下,手腕就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拽住。
“免了。”
她笑道:
“你是二姐夫的妹妹,按亲来算,也便是在下的妹妹,亲戚之间,不必多礼。”
“应该是姐姐。”
“你说什么?”
“应该是姐姐。”郑淑婉小声道:“小女比皇上年岁稍长,不是妹妹。”
她揪着自己手里的扇子,严谨的反驳。
“嗯......总觉得你占了朕便宜。”
郑淑婉脸一下子红的彻底。
那扇面上的绣线都被她扯了出来。
她偷偷看了眼她额发上的汗,提议道。
“这日头太晒,不如小女带皇上回院子稍作歇息?”
“也好。”
看她答应,郑淑婉悄悄松了口气,满身大汗。
进了偏院,便凉爽下来。
屋里子放着冰盆,郑淑婉挥退下人,亲自去小厨房煮降暑的绿豆。
丫鬟香儿看自家夫人领外男进院,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赶到厨房,小声埋怨一句。
“少夫人逾越了,如今少爷不在府中,您领着外男进院,是否失了礼数。”
郑淑婉净手的动作一顿。
这香儿,是伺候林斐的一等大丫鬟。
早前听说周氏有意让她做通房,却因为和她郑家订了婚,便罢了。
平日在府里很是霸道,她嫁过来,因林家是高娶,在她面前,万万不敢蹦跶。
如今怕是以为寻了她错处,就可以这般放肆?
她看了一眼里院,不想弄出动静,只轻斥了一句。
“那人不是外男,且身份尊贵,岂是你这小婢可多嘴的,还不出去。”
香儿咬了咬唇。
准备晚上和少爷说,这少夫人竟然如此不检点。
郑淑婉快速的弄好一碗冰饮,知她不喜甜食,没敢多放糖,又怕她贪饮闹肚子,冰也只是放了少许。
她端着碗,进了里屋,却发现她走到自己的书案间,看她写的字。
她心一慌。
她那小字,哪里能入眼,不过是女儿家闲来解闷,平添笑话。
“皇上,降降暑气吧。”
郑淑婉把汤饮放下,又伸手去拿自己写的字。
苏琉玉指尖抵在纸上,止住她的动作。
“这是你写的诗。”
郑淑婉脸发烫。
小声道:“让皇上见笑了。”
“很好。”
郑淑婉霍然抬头,因这赞许心脏跳的厉害。
“听你父亲说,这几年你出资开了不少私塾供寒门学子入仕,又想去当先生,却被家里人制止。”
苏琉玉看着上头隽秀的字,又道:
“如今,这先生,你还想做吗?”
还想做吗?
郑淑婉袖中的手紧紧握住。
当年,出资供寒门学子入仕,是希望朝中多能臣,能为眼前人添多助力。
她发过誓的。
她所愿即是她所愿,她也自当共尽绵力,为国为民,义不容辞。
但现在......
“小女如今已经成婚,何况女子做先生,到底......”
“那又如何?”她不解道:“看你诗词,自有一腔报复,女子又如何?”
“......”
郑淑婉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她如何开口。
他们大家女眷,注重规矩,注重体统,禁止抛头露面,时时都要小心避嫌。
她一腔报复又如何?
还不是被这规矩束缚,又因年长,受不得家里压力,被逼嫁人。
她心里苦涩,只是把汤饮往前推了推,打住话题。
“皇上,先饮了吧。”
苏琉玉没看那碗绿豆汤。
她眼睛顺着那汤盏,看向她案台的书。
有《诗》《律》《经纶》《策论》。
“这些书,你都读过?”
她翻开策论,问了一句:
“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这句,你怎么理解的?”
“......”
这是考学问?
她偷偷看她一眼。
面前的人,当年六元及第,文采一绝,她哪里敢在她面前卖弄。
她红着脸,不想开口。
“怕了?”苏琉玉低笑一声,准备把书放下。
“这句是说,国有国道,不因为强权而随便改变立国之本,此为强者!”
“这不是说的很好吗。”她赞了一句:“当年考这一句,朕的同窗有一半不过,你能有自己的见解,是为大好。”
被夸了......
郑淑婉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这般大胆。
只是听到她那句怕了,到底不服气,所以才放肆开了口。
她对上她眼里真真切切的赞赏,手心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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