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晕染砚台。
摩挲之声让考场气氛无声焦躁。
不少读书人破题思路都未想好,听到旁人动笔,更加无法沉下心来。
礼部尚书是此次监考主审,他扫了一眼考舍,看到苏琉玉已经在研墨写字,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学舍气味难闻,总有股阉臭味,礼部尚书捂着鼻子,慢慢踱步到苏琉玉考舍前。
晨光透着窗棂斜射在案台上。
也映照出试卷上笔力遒劲的八个大字。
墨如苍龙在野,挥斥方遒,还未看字,就已经让审阅人入目三分。
礼部尚书忍不住矗立在窗棂前,细看下去。
落目是破题首句。
‘养民’二字力透纸背,让礼部尚书醍醐灌顶,这才发现圣上出题的精妙之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低声呢喃两句,越发迫切想看苏琉玉的解题思路。
“金木水火土,谷惟修。”
“水灌溉,火烹饪,金断割,木兴作,土生殖,谷养民,是为‘六府’。”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
“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
“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
“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好!
礼部尚书忍不住内心大喝一声!
破的好!
破的妙!
他连捂住口鼻的手都放了下去,周遭腌渍臭味完全抛到脑后,迫切的想要再看下去。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
“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
苏琉玉执笔之手突然停了。
断句断到这里,礼部尚书忍不住抬头。
“怎么不写了?”
“劳烦大人退后一步,挡着下官写字了。”
苏琉玉指了指他挡住亮光又体态富余的身子。
“那你快写。”
礼部尚书挪了挪,又伸长脖子往里探。
这动作熬人,没一会就脖子酸痛,但礼部尚书浑然不觉,他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热切,更甚者,看到苏琉玉墨干了还主动磨墨,让她好好想,别分神。
两人时不时还会讲点话,多是苏琉玉再开口。
“大人挡着下官了。”
“大人退后一点。”
“大人又挡着了。”
到最后,只要苏琉玉停笔,礼部尚书就挪一点,但没一会儿又凑上去,然后又退后一步,再继续凑上去。
午日烈阳正射。
苏琉玉终于放下笔,试卷上的墨迹干涸,一篇策论洋洋洒洒已经完就。
“这么快?不再写点?”
“不写了。”
她有点困了。
要知道顺帝作息严苛,午后必定要小寐一个时辰,不然下午批折子必定没精神。
她困劲上来,直接倒头就睡了。
她不知道,她这一睡,考舍案台前又多了几位大人。
这会试监考可都是六部的人,起初礼部尚书过来看看,而后携领监考士兵的兵部尚书也凑了过来。
还有学政大人等等在朝文臣。
挤在这臭烘烘的考舍前,还时不时惊叹几句。
“好!破的好!”
“养民之道,妙也。”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字迹,有点眼熟?”
就在众位老大臣挤在一堆看苏琉玉策论的时候,礼部尚书拧着眉,越发觉得这字迹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大人这么一说,下官也甚是觉得熟悉,好似哪里见过。”
苏琉玉的墨迹,带着一股豪迈和霸道,笔锋遒劲,如游龙入海,大气傲气并存,一眼就能辨识。
“本官怎么越看越像是苏先生的字。”
草根不得志的苏先生那可是享誉京城。
一副墨宝值千金,学说为政之道,那可是耳熟能详。
“!!!!”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让场面一下子炸了!
草根不得志的苏先生那可是享誉京城。
一副墨宝值千金,学说为政之道,让他们钦佩!
如今,传闻中的苏先生就是这小子!
他们目光从策论上移开,看了眼躺在床上蹬被子翻滚的苏琉玉。
“......”
他们是不是被骗了......
......
大梁,烛龙庙。
相传烛龙可呼风唤雨,是大梁的开国瑞兽。
百姓信奉烛龙,毕竟以农为本的上国,多祈求风调雨顺。
今日,是四月初九,会试发榜之日。
烛龙庙人声鼎沸。
稷王妃带着王府女眷上山,恭恭敬敬的奉上三炷香,诚心祈拜。
三个小狗腿今日也不闹腾,跟在娘亲后面乖巧的叩头,还送上这几日手抄的祈愿经。
“龙神保佑,愿先生金榜题名。”
稷王妃闭上眼,一身素衣焚香,低声呢喃。
或许是稷王府给的香油钱足,庙里主持亲自邀请她们进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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