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呯!
描金青瓷砸去地上,碎片弹落躬身垂首的宦官脚前,李儇少年心性,饶是聪慧过人,可难以接受一帮大臣今日堵门的画面。
“这帮文武,平日对朕毕恭毕敬,到了紧要就逆着朕来,他们这是欺负朕年幼,一个个老臣、忠臣自居,现在怎样?他们目无君上,朕是皇帝,他们是臣子!哪有臣子围堵皇帝的?!”
气急了的皇帝,拂袖一扫,将书桌奏折、笔墨纸砚挥去地上,不解气的跑去殿柱,一脚还将金灿的灯柱蹬倒,灯油流淌一地,燃起了火焰,照着这位天子怒容明明灭灭。
“哎哟,陛下这是做什么呀。”
田令孜慌忙跑去朝火上吹了两口气,转身跑去拉开殿门,唤来侍卫、宦官这才将火扑灭掉。
烟气还在袅绕,田令孜重新关上殿门回来,“陛下,何必为了这帮外臣怄气,伤了自己身子。奴婢这就让下面人端碗冰镇的樱桃奶酪消消火气。”
宦官躬身退开,没几步就被皇帝一句“回来!”叫住,李儇侧对着宦官,抬了抬手晃动一下,最终还是垂下来负到身后。
“今日朕也算明白了,往日对这些大臣还是太过仁慈,平时朝堂上你一派,我一派,吵的不可开交,都是演给朕看的,到了这个时候,大伴你也看见了,全都联合起来阻止朕,给朕添堵。”
他负着双手,越说越气,脑子想了许多东西。
“.......反贼势大必会迫近潼关,朕若还在长安坐镇,一旦潼关高破,朕就真的困死城中,如何调兵遣将?统揽大局?那朕去蜀地不仅暂避锋芒,也为往后重回长安而准备,他们一个个平日精明,怎就看不出来?还是看出来,就是让朕留下来,看他们如何忠勇?把一国之君置于险地,这帮老东西,是要做给谁看?堵门一出戏,往后史书怎般评价朕?!这帮老东西.......”
李儇说的口渴,拿过杯盏灌了一口茶水,深吸了口气后继续道:“还有那个卢携,上次他骄纵心腹,掀起行贿之风,导致几州战事不利,朕看他年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笔账还没跟他算,就急着跳出来膈应朕?”
“不敲打......”皇帝一拳砸在桌角,震的桌上烛台抖动两下,他咬牙切齿:“不敲打这帮老东西,就不知道朕还是天子!那个卢携,朕要罢他的相,滚回去继续当他的太子宾客!”
田令孜躬身站在下方安静的听着,侧门有小宦官进来,递给他一张纸条,接过看了,面无表情的挥退那人,望去那边还在愤慨谩骂的皇帝,躬着身子小步上前。
“陛下,南巡蜀地的事,是宫里传出去的。”
还在挥手怒骂的皇帝停了下来,偏头便看到田令孜手中的纸条,两颊鼓了鼓,咬牙坐去椅上,直直看着亮晃晃的灯罩。
“把纸条烧了,朕知道是谁。”
“陛下......不行家法?”
“顾常侍宫中两朝,算上朕便是三朝了,那么大的岁数,朕不忍心,何况他传给的是皇姑母,朕拿他如何?到时候朕那位姑母来了脾气,打朕怎办?你来替朕挨罚?”
最后这句,他是说笑的口吻,不过刚才愤怒并不会因为一句说笑就那么过去了。
灯火映着随即沉默的皇帝的人影投在窗棂,殿外宫檐飞角、雕栏地砖沐在月色之中,不久,皎月隐去云后,漆黑的天地间青冥起来,延绵的宫宇楼阁,外面大街小巷渐渐被晨光包裹。
永安坊,叫卖吆喝响在街道,挑担的货郎过去的宅院,耿青一早就被叫了起来,有驸马府的侍卫在外面等候。
王金秋、巧娘做好了早饭,给那侍卫也盛了一碗,施些小恩惠,结点善缘,毕竟自家儿子在权贵人家做事,需要注意什么,说不得那侍卫记着这份小恩惠提醒几句。
耿青从楼上下来时,那驸马府侍卫连忙放下碗筷,起身拱手:“见过耿郎君,驸马,还有殿下请你过府一趟。”
“何事?”
“在下不知。”
耿青沉吟的点点头,让他稍待片刻,随后挽起袖口,过去水缸浇了清水在脸上搓洗,随意的模样让侍卫有些愣住,根本不像能随意出入驸马府的人,反而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不过越是这般,侍卫更不敢看轻,毕恭毕敬的等到青年洗漱完,过去灶头拿了碗筷,舀上肉粥蹲在棚外呼噜噜吃完,这才跟着他出了院落。
侍卫骑马走在前头带路,到了驸马府,很快被管事请了进去,前院那边三三两两的官员结伴出来,这些人耿青大多都不认识,倒是旁边的管事记得这些官员名字,拱手目送他们离开。
待人走后,管事请了耿青继续前行。
“今日一早,城中不少官员就来了,由郑相作陪,驸马、殿下招待,眼下这都是第二批了。”
“为昨日的事?”
“郎君都知道了?唉,可不是嘛,到了,郎君自个儿进去吧,里面估摸只有驸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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